秘书说大爷我记下你的联络方式了,回头我跟领导汇报一下,看怎么能快点帮到你。你回家照顾老伴吧,你这样天天晚上在这儿睡会落病的,老伴不也担心嘛。
秘书朝保安一挥手,自己上了楼。保安过来拉一棒子,起来吧大爷,这可是市长的秘书,你回家等信吧。
一棒子回家左盼右盼,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消息。他拿了一瓶农药,又来到了市政府门前。对保安说,俺要进去找那秘书,糊弄俺贫下中农啊。保安拦着说不行,他伸手打了保安一记耳光,保安没有提防,被打愣在那里。旁边俩保安一起扭住了一棒子,一棒子连踢再叫地骂,看门狗,不让俺贫农见到党,俺踢死你们,你们不知道俺一棒子的厉害,当年俺十多岁就一棒子打死了恶霸地主,俺们全家跟党走,听党的话,在村里是有头有脸的,现在你们几个看门狗就挡着俺,不让见党,真是,衙门好进,小鬼儿难搪,小鬼儿难搪!松开俺,俺不进去了,俺走。
保安把一棒子扭扯到台阶下放开他,一棒子便从兜里掏出了农药,指着保安叫嚷:小兔崽子,俺死给你们看!挨一个耳光的保安指着一棒子,老不死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打我嘴巴子呢,要不是有纪律,我削死你!你吓唬谁啊,死不死的又不是别人逼你,你喝吧,糊弄谁呢,还农药,灌的水吧。三个保安转身往台阶上走,他们刚回到保安站岗位置,就听台阶下“啪”一声闷响,一棒子倒在了地上。一个保安跑下台阶,走到一棒子跟前,闻到了刺鼻的农药味。不好了,真喝药了,快打120急救。
一棒子没有死成,可他没有力气再到市政府闹了,他还是不想活了,他晓得了,落到如今的下场,不赖政府,动迁款给那么多,政府已经对俺们不薄了。别人家都过得愈发红火, 是俺自个儿家没那命啊。俺还去找政府,其实就是憨脸皮厚,这人啊真是丢到家了!他琢磨着等身板硬实点了,干脆走得远点儿,投了大江大河算了吧,省得让人耻笑,谁耻笑俺俺也听不见了。正在一棒子胡思乱想、病蔫蔫地趴在床上寻思怎么死的时候,德水焕然一新地从戒毒所归来了,这让一棒子一下子打消了寻死的念头,他感觉生活有了希望。
德水发誓再不进网吧,再不进酒吧。他应聘到水泥厂当上了拉罐车司机。
一棒子的眼睛开始放亮,他要重树自己的光辉形象,不能让人耻笑到百年,俺,一棒子,就得跟棒子一样,立起来是直的,躺下去还是直的。他到小区物业当上了保洁员,专管小区的花草园、甬道和健身器材的卫生。每月800元,对一棒子家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一棒子心情有了改善,他把健身器材和休闲椅擦得干干净净,花园里少有一根杂草,甬道上不见一块污迹。幸福小区的人们见了他也不像德水刚被抓那阵子那么指指点点了,而是不带一点歧视地喊他“老景头”。
其实,小区里大部分是原来他们水景村的人,一开始对一棒子家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现在看到德水洗心革面了,一棒子这么精心地做他的工作,便转向了同情,不管咋说,一棒子家以前在水景村也是有头有脸的贫农代表,咋的也得让人活着啊。原村委会把一棒子家上报了贫困户,逢年过节的就有市里的领导来对接,送些生活用品和一沓钱,这让一棒子一家感到十分温暖,据说来扶贫的领导送的钱物都是自个儿掏腰包,这让一棒子很是过意不去,要是过去在农村,自家还能有点土特产回报给人家,现在住进楼房了,无以回报。一棒子对老伴说,张小人啊,你这一病啊,俺就没了主张,硬要讹党来管俺们啊,这是不对的啊,可没想到啊,党还真没抛弃俺,你说那领导们虽然工资高点,可人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啊,凭啥就得年节的来孝敬俺们啊,俺们花人家的钱这心不安啊,张小人啊,你快好起来吧,你好了呀,香菊就能出去打工了,俺们的日子就不比别人差了,俺就撤了那贫困户的户头吧,贫困户这顶帽子啊,是耻辱啊!一棒子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了。张小人张开嘴,啊啊地点点头,香菊惊奇地发现,婆婆那只总是端着不听使唤的手活动起来了。一棒子攥紧了老伴的手,淌着眼泪,咧开嘴,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