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就说,举办这次庙会,县里说要派三名警察来,可警察嫌山上住处差,就扎在山下的太平村了,一会派人把情况向他们汇报,让他们查查究竟是咋回事。不过,这么多人等着,这戏演了半场,还是要演完的。
袁青子应了一声,一边就劝大家再接着演戏。只是他脑子里想不通,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呢?他们为什么要捣乱呢?
剧团的小伙子姑娘都在气头上,个个就怒气冲冲地分头去补妆了。只有红霞与二堂低着头,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袁青子就问他们,那两人,你们认识吗?
二堂抬头看了看红霞不吭声。
红霞,你认识吗?袁青子问。
不认得,没见过。红霞轻声说道。
袁青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两人半天,说,咱们是出门人,出门人三辈小,不要再惹事,凑合着把戏演完。咱们就是混一口饭吃,挣两个钱,本质上和耍猴的、买当的这些艺人是没区别的。
白天,人群熙熙攘攘的,到了晚上,因为山上住处少,就没了人,只留了一些小商贩与工作人员。演戏时,台前的人也少得可怜。观众少,演员白是没了精神,是上的戏早早就演完了,但剧团的男女却意犹未尽。天明从道士房子里搬出一台电视机来,搬到了台子上,插上线子,把剧团的功放机接上,大家一起唱起了卡拉OK。这台电视机是一台老式的彩色电视机,平时在山上就只能收中央台与省台,信号差,雪花飘飘。由于山上风大,电视音响传出来的声音就显得小,也没了平时歌厅唱歌的味,但大家都不在乎,依旧兴趣盎然,一个个你方唱罢我登台,玩得不亦乐乎。有几个女的会跳广场舞,于是有人唱有人就在台子上跳,有人还在一边学。除过剧团的人以外,有滞留在山上的人也参与了进去。二堂唱了一首《郎的诱惑》,有人就说,还唱啊,小心把真狼叫来了。袁青子没这兴趣,就上台招呼大家无论如何把幕布弄好,免得幕布被风刮坏了,幕布可值上千块钱哩。他转了半天,见有两个男演员不在,知道是喝酒去了,女的独独见红霞也不在,就问彩霞红霞那里去了,彩霞说,她刚才还在这里,现在这阵大概到房间里发短信去了。袁青子就说,让她不敢乱跑,人生地不熟的,别把自己弄丢了。
彩霞说,师傅,你就别瞎操心了,我们都不是娃娃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就到了三月十八,传说这一天是九天圣母的生日。一清早,院子里就有了喧闹声,袁青子刚起身,就听见了院子里有唢呐声。他掀开门帘,只见四个穿白色乐队队服的人正用唢呐吹着《大摆队》,在乐队的后边,跟着苗道士,他手里拿着一根拂尘,装模作样地甩来甩去。紧跟着有两人抬着一张桌子。桌子是平常的桌子,在桌腿处横穿过一根杆,两人一前一后地抬在肩膀上。桌子上铺着台布,上面放着蒸的馍、猪头、香蕉什么的,在最中间的盘子里放着几叠崭新的人民币。大约怕桌子来回翻动吧,旁边又有两人左右扶着桌子。在抬桌的后边跟着一大群人,似乎有民间协会的会长、副会长什么的,尚秘书长手中拎个包,也走在中间。他一边走,一边给中间的一个矮个男人说着什么。他说话的时候身子就微侧着,似乎处处对那个矮个男人赔着小心。这个矮个男人的形象有些特别,个子低,身材短,大约近五十岁的样子,身体却格外壮实。他的头比较大,脖子却几乎没有,犹如一颗头直接放在肩膀上。他扎着一根鲜红的领带,随意地听着尚秘书长的话,却并不说话。一边走,一边微微地点着头。在他们的身后,跟着十多个年轻后生,个个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戴着墨镜。这副景象,一下子把袁青子和所有剧团的人员都镇住了。彩霞也站在自己住的窑门前看着,见这阵势,说道,我的妈呀,这咋像香港电影里黑社会似的。说了这句话,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失了嘴,就用手捂住了嘴。一大摊人就这样从门口吹打着过去了。站在门口的袁青子特意注意着中间的那个矮而壮的男人,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这男人似乎也认识袁青子,从他身边过的时候,眼光还特意往这边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