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子只当这二堂脾气长了,就继续着刚才的话说,演两天戏你和人打架哩,那演上一周,你难道就要把这庙拆了不成啊。我刚说了你两句,你就吵闹要走哩,你翅膀长硬了,跟我耍脾气哩,你走吧,你走了这一辈子再也不要认我这个师傅。袁青子说到这里眼睛就有点红了,话语之间也有了一点哽咽。他想起了自己这多年办班,这些徒弟娃送来的时候才十一二岁,吃在白己家里,住在白己家里,白己从来没亏待过他们,也一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也打过他们,骂过他们,既是老师,也是父亲,还是朋友,但从来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牌子挂出,人都站在台子下等着看戏哩,却有演员不演了,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啊。
二堂听了这些话,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时,旁边围了许多人,都在看热闹。剧团的其他人也撵过来了,都拉二堂回,但二堂就是不起身,扭捏着身子,蹲在这里哭。
谁都不知道这事该怎样解决,这时已经十二点了,往日里已开始“吵台”了,锣呀鼓呀都开始敲响了,但今天这时一大堆演员都围着这里,都在劝着二堂,但二堂就是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红霞却沿着门洞外的石台阶匆匆上来了,显然她是从山下上来的。袁青子一见她就有些生气,原本想问她昨晚是不是下山去了,但此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眼前解决二堂的问题才是最当紧的哩。红霞到了这里,看着一大摊人都围在这里,她就问怎么了。袁青子没好气地说,二堂翅膀长硬了,背起被子要回哩,这里的戏没演完,扔下不管了。
红霞听了,就劝袁青子说,师傅,你先不要生气,你先回吧。说着.她将袁青子推着回,袁青子一边走,一边仍然说,翅膀长硬了,你们就都回吗?
红霞推着师傅走了几步,然后把师傅交给天明、天亮,让他俩拉他回窑里去,说,这里有我哩,不怕哩。
天明、天亮就将袁青子推回到屋里,袁青子坐在床头,非常郁闷。一个人傻呆呆的,只有那一颗猪头还在床板上放着,两只猪眼毫无生气地望着他。
走吧,走吧,都走吧。袁青子独自说,散伙吧,都回家去吧。他嘟囔着。 过了一时半刻,却有人敲门了,袁青子在里边没好气地问,谁呀。彩霞说,师傅,是我。
袁青子瓮声瓮气地说,有什么事?
那彩霞在外边停了半天,才悄悄地说,二堂不走了。
什么?袁青子问了一句,随即拉开了门。
彩霞挤进来半个身子,对袁青子说,红霞姐刚才劝了半天,二堂不走了。
袁青子说,他爱走不走。
彩霞说,师傅,解铃还需系铃人呢,二堂答应不走了,把铺盖也放下了,这阵都上台子化妆去了。
听了这话,袁青子的心里就高兴了,只是一时脸上还转不过来,他说,他爱演不演的。又说,你也去化妆吧。
彩霞答应了一句,正准备走,袁青子叫住了她,说,你给大家说,一会儿我把工资要来了,下午就给大家发。
彩霞听说要发工资,平常沉重的脚步就轻快了许多。
由于这点事,戏耽误了半个多钟头。
这一天是庙会的高潮,也是人最多的日子。搭眼照去,山上到处都是人,路上有上的有下的,庙门口有出的有进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正殿烧香的人太多,已跪不下了,香客就全部跪到了正殿门外来。香炉里的香也插不下了,庙会主持就在院子里放了个石制的大香炉,凡来烧香的,就直接将香扔进大香炉里就行了。至于想抽签的,也根本不可能像昨天那样,摇上半天,待一根签白动掉落在地,而是跪下磕几个头,舍点布施,苗道士敲几下钟磬,然后直接用手从苗道士拿的卦盒中抽上一签就行。
戏台子院里站满了人,有许多碎娃娃爬到了台子边上。台下的观众一大摊,但静着看戏的人少,来回穿梭的人多。时时有人挤来挤去的,还有一些年轻女子小伙子举起手机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