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松强调说,祝根的联系人中,是不是有司机?要挖。
都查过了,就是没有。教导员说,祝根从牢里出来的时间不长,他的交往圈子很简单。不过,教导员无意中提到一个特殊情况,就在案发当晚九点多钟,祝根给吴瞎子打过一个电话。
段长松追问,这个情况怎么不早说?
教导员吞吐说,一个瞎子嘛,和案子怎么扯得上?他们可能是为算命的事吧。
段长松马上联想起那天晚上他去地下室会“贵人”发现吴瞎子不在,第二天吃早餐又看到吴瞎子球鞋上沾着的泥巴。他马上安排下去,让教导员带小田迅速抓获吴海亮,同时,到移动部门秘密调出吴瞎子近段时间的通话记录。
这边刚刚布置完毕,乡人大主席领着一帮人到派出所来了。人大主席神秘兮兮地说,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和段所长单独谈谈。人大主席来得真不是时候。派出所还留置着祝根,审查正陷入僵局,案子才起个头。派出所本来就人手少,出不得半点纰漏,哪有精力应付他?段长松征求主席的意见:能不能改天谈?主席回头看看身后一帮人,笑着摇摇头:不可以!这件工作很重要。乡政府谁都知道,后面这句话是人大主席的口头禅——人大主席关注的事情没有不重要的,他每次都是这话。
还是那起强奸案。
仇老师没讨回什么公道,事情反而闹开了。学生家长们开始传言,说仇老师猥亵、奸污女生已成家常便饭,他干这方面的事情经验很足,每次都能规避法律风险,逃脱惩罚,连派出所都拿他没辙。甚至还有一说,称县公安局一位副局长是仇老师的连襟,派出所要扳倒仇老师,先得过副局长那一关,那位副局长又分管刑侦口。所以,这里面的猫腻不言自明。许多女生家长不放心把孩子送到学校,纷纷要求转学,学校快要办不下去了。人大代表们心急如焚,他们的态度很明白,像仇老师这样的祸害不除,人民群众不满意。段长松更明白,只要人民群众不满意,他和所里弟兄们一年的劲就白使了。
人大主席上门来,说得直接点就是问责。他嫌一个人分量不够,还带着一帮人想给派出所施加压力。他想让段长松明白,不是他人大主席非要和派出所过不去,而是民意不可违。在段长松心里,人大主席和人大代表的分量是清楚的。公安机关每年都在搞民意测评,年中年尾各一次,人民群众对派出所的工作满不满意,很大程度上,生杀大权就掌握在这些人手里。他们说你行不行也行,他们说你不行行也不行。本来,段长松骨子内对这种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不感兴趣,但别人很在乎,组织上也很在乎。组织上一在乎,他不引起重视就不行了,因为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荣誉和政绩,还牵涉到派出所的地位和手下弟兄们的利惠。自己既然已经爬到派出所长的位置,就有许多的目光在关注,包括亲人和朋友,甚至还有家人。人活一张脸,段长松不想让人家把自己看扁,就是到了该下台的那一天,也要体面地下来,不能留下什么话柄,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更不能让人拿住什么事由不明不白把自己轰下台去。
段长松将人大主席和代表们招呼到小会议室,把强奸案的办案进展“汇报”了一下。他只是在应付,走过场。这件案子现在遇到了困难,既有法律的瓶颈,也有一些客观原因,段长松正在寻求突破的办法。问题是就在这节骨眼上,祝根的案子上手了,牵扯着精力。所里就四号人,他一时还顾不过来。所以,真实的情况暂时还不便说得很细。好在代表们的兴奋点不在派出所的工作进度,而在于仇老师作案的某些细节,满足代表们一些心理上的好奇,尤其是人大主席,一再打断段长松,要他复述仇老师哄小女孩脱衣服上床的过程。他的许多提问虽然都很稚拙,但自以为是的口气却像一个刑侦专家。人大主席最后“强调”,老百姓不关注过程,只在意结果,希望派出所举全所之力,尽快拿下此案,将强奸犯绳之以法,给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