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林在镇上开了一家玩具厂,这几年他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时髦。这不,不久前他还花高价买了一只藏獒,取名叫“旺旺”,经常带在身边。最近为了扩大再生产,杨德林征用了二十来亩地。这天应镇上的单镇长之约,他又带着旺旺来到了工地。
两人一见面,便谈起了征用土地的补偿款问题。见四下无人,杨德林便松开了手中的皮带,让旺旺自由走动走动。
就在杨德林与单镇长谈话的时候,村里的刘奶奶拄着拐棍打这路过,旺旺见来了生人,便迅速地冲了过去。刘奶奶见狗冲了过来,忙举起拐棍,以为可以吓退这大狗,谁知旺旺可是藏獒,一下子就把刘奶奶掀翻在地。
杨德林听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循声看去发现是旺旺闯祸了,忙大声喝止,可旺旺已撕破了刘奶奶的衣衫,咬破了刘奶奶的腿。
杨德林见状,不敢怠慢,马上把刘奶奶抱上了车,开往医院急救。由于乡镇医院没有狂犬疫苗,杨德林又开车去县医院购买了送过来。治疗完毕,他再开车把刘奶奶送了回去,又给了八百块钱,赔偿衣服加营养费,还不住地跟刘奶奶赔不是。
此时,麦子到了收割季节,往年刘奶奶家里的麦子,都是在外打工的儿子回来收割的,杨德林对刘奶奶有一种负疚感,于是就派了几个员工去帮刘奶奶割麦子。
刘奶奶高兴地抓住杨德林的手,连声说道:“杨老板是好人,是好人呐!”说着话,又借过杨德林的手机,按他的吩咐,给儿子打电话,“儿啊,你别回来了,杨老板帮咱家把活儿都张罗好了。”
儿子听娘的话,没回来。这原本是好事啊,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奶奶打完电话不到三天,他儿子在外地工地上摔死了。
杨德林得知这一噩耗很同情,便去刘家慰问。刘奶奶哭天抢地,哭到最后是哭糊涂了,竟一把抓住杨德林不放,哭嚷着:“你赔我儿子的命!”
杨德林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刘奶奶悲痛过度,一时神志错乱,忙说:“刘奶奶,你的儿子死在外地,这事跟我没有关系啊!”
但事情的发展真让人哭笑不得,刘奶奶认定:“要不是你派人来割麦子,我儿子一定回来,他一回来也就不会出事了!”
围观的乡邻越来越多,他们本来对征地就很反感,认为这是夺他们的饭碗,是断子绝孙的玩意儿,所以自然都站在刘奶奶这一边,他们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是有钱人作的孽,养这害人的恶狗!没这狗,刘奶奶就不会住院,刘奶奶不住院……”按照他们的层层推断,那只狗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所以杨德林作为狗主人还要赔偿!
面对如此荒唐的推理,杨德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单镇长闻讯赶来,杨德林见来了救兵,直呼单镇长救命。
单镇长果然厉害,一来就吼道:“你们吵吵嚷嚷什么,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围观的村民,一个个噤声了,可刘奶奶不怕,还是抱住杨德林死活不肯放。
“刘奶奶,你这是干什么?”见硬的不行,单镇长又换了一副脸孔,柔声细语地好言相劝,“刘奶奶,杨总对您不错。人吃的是盐和米,讲的是情和理,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我的儿子都没了,哪里还有我的盐和米?赔我儿子的命!”刘奶奶仍然是哭声连连。
单镇长又高声说道:“刘奶奶,您先把手放开,杨总不让您儿子回来割麦,是关心您,您可不能蛮不讲理啊。”说完,还掏出手机要跟派出所通电话。
一个老太婆到了这地步还怕你?刘奶奶随即又抱住单镇长的腿,头直往上面撞。这下子单镇长慌了手脚,忙关了手机。人都说程咬金是三斧头,这单镇长两斧头砍下去,就没气力了,只得连连求饶:“刘奶奶,快别、快别这样,有话好说嘛!”
“我要他赔我儿子的命!”刘奶奶还是那么一句话。
“可是,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啊,刘奶奶,咱得讲理是不……”
人群里有人嚷嚷道:“他们有钱人有的是钱,就叫他赔钱!”
有钱人就活该赔钱吗?这话显然说得太过偏激。单镇长反问道:“刘奶奶,哪有要他赔钱的道理啊?”
“不行,不赔钱,就赔我的儿子的命来!”
围观的群众也跟着七嘴八舌吵起来,这让单镇长很紧张,他眼看着自己灭火不成,却快要引火烧身了,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于是单镇长就对杨德林说:“杨总,你看这事怎么办?这,这……你怕是要出点血了。”单镇长说完,两手一摊。
杨德林一见单镇长也倒戈了,不禁有点急,他说:“我和她儿子死亡这件事,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啊!镇长,老奶奶不讲理,怎么你也不讲理?”
单镇长也急了,他压着嗓门,对杨德林说:“杨总,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看看,这场面怎么收拾?这女人家的一闹起来,就会没完没了,说不定还要睡到你家里去,或者想不开喝农药,那再闹出人命来,影响一旦闹大了,那会是怎样的结果?我今天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话说到这份上,杨德林只能自认倒霉,但他坚持说可以出些钱,但决不能叫赔钱。赔钱,那不等于承认自己应该对她儿子的死亡负责了?
“那好说,好说。”单镇长随即转身去问刘奶奶,“你要多少钱?”
早有人给刘奶奶递话了,说,现在交通事故死了人都赔三十万。刘奶奶一听,便脱口而出:“三十万!”
“三十万?”刘奶奶狮子大开口,令单镇长咋舌不已。他把杨德林拉过一边,不等他开口,杨德林就怒不可遏了:“单镇长,三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同情她,出些钱表示一点同情本来是可以的。但她这么狮子大开口,分明是讹诈,难道天下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唉,别、别、别……那你说多少,我来沟通沟通。”
杨德林感到为难,但又很无奈,愣了一阵便说了:“可怜她日后无依无靠的,就八万,不少了吧!”
单镇长去跟刘奶奶说了,但此刻刘奶奶的脑子里就一根筋,认定要是儿子回来割麦就不会死,她说:“我给你个面子,二十万,不能再少了!”
单镇长再去跟杨德林说。杨德林不答应,气呼呼地说:“那就让她闹吧,哪怕闹到法院,我陪她!”
单镇长哭丧着脸说:“杨总,不能、不能这么想。事情闹大了,就不和谐了嘛。我大不了丢了这芝麻绿豆官。可是、可是……”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杨德林知道单镇长话里有话,便直接问说:“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