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小道消息,程晓君自是非常兴奋。行里一下空出三个位置,无论如何也应该有自己一个坑吧。对新职位的期待逐渐替代了金库被盗案以来的忐忑不安。上级正式文件下来后,他傻了眼。行长、副行长们的去向与传说的一样,接替人员名单上却没有他的名字。从电脑上看到这文件时,他并没有多少震惊,仿佛潜意识中已料到这样的结果。一股针肌砭骨的寒冷从心底涌出,瞬间淹没了他。他打个寒战,忽然笑了,轻声自语:“都他妈是骗子,没有一个正庄货。”
程晓君一连几天都没有去食堂吃午饭。他不想与同事们的目光碰撞、交会,无论那目光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科里的下属也理解他的心境,没有特殊情况尽量不去打扰他。他平时就闭门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抽抽烟,发发呆,对上门表示同情的小弟兄,也只是微微一笑,不愿深谈。弟兄们见状,原本准备陪他愤怒声讨的激情索然淡薄。他们看得出程晓君对升职已经彻底地心灰意冷,便敷衍安慰几句离开了。程晓君也确实没有了一点儿斗志。他记起一句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不去与他们争抢,就不会再被打败了。
更让程晓君倍受打击的是刘香对他的态度。在官场失意的他,对刘香温情的渴望从没有像这样强烈,让他朝思暮想无限向往。他暗想,这样也好,没有新职务的约束可以好好地与刘香欢爱一场了。上天在关上一扇门时,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户,而窗子里的风景也许会更加绚丽多彩。
他计划好了与刘香亲热的步骤,去哪个酒店开房,也都事先做了打探。刘香却失约了。金库被盗案发生后,他与刘香很少联系,但这是两人共同的约定,是为了避嫌,为了不引火烧身,是为了以后更长久地在一起。现在这顾忌已经不存在,刘香的热情却也随之消失了。几次相约,刘香都找借口搪塞。在一次刘香说因老公过生日不能赴约时,程晓君醒悟到刘香在躲避他,因为给老公过生日的借口,已是刘香在近几天内的第二次使用。连编借口都懒得多花费脑细胞,说明她对他已经没有了一点儿兴趣,而且也没有一点儿回旋余地。女人的心一旦冷硬,那是很难将她焐热弄软的。他没有揭穿刘香,默默地放下电话,狰狞的念头就是在那时从心底泛起的。上天把他的门和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他要自己另辟出口。
程晓君找出那张偷来的磁碟。这张磁碟曾让他惶惶不可终日,放到哪里都感到不安全。家里是不行的,老婆有翻检他东西的习惯;办公室似乎也不可,万一公安部门组织进行大搜查呢。但又没有别的地方可藏。他想,一张薄薄的磁碟都难藏匿,贪官们把那么多现金藏起来一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古人可以在院子里树根下挖坑藏金银珠宝,现代人上哪儿去挖坑呢?
经过反复权衡,程晓君决定把它夹在一本旧书里,放在卷柜深处。他在卷柜门锁上像地下工作者那样拴了根自己的头发,只要离开办公室回来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检查这根头发是否还在。公安局破案声势大的那几天,他有时没有离开办公室也要不自觉地去检查一下那根头发,跟得了强迫症一样。他也曾想过要把这磁碟砸碎扔掉,但马上被理智制止了,这里毕竟包含着盗窃百万的犯罪证据啊。
现在他把它拿回了家,在夜深人静、老婆和孩子入睡后,他把这磁碟放进了自家的电脑里。点击播放前,他竟莫名地慌张了,心脏陡然提高了张缩频率,如同回顾自己作案过程一般。他稳稳神,没有急于播放,换了一种游戏猜谜的心态,用好一会儿推测谁可能出现在录像里,也就是谁可能是作案人。候选人名单有四五个,都不与褚长发搭边。
他先在磁碟里看到了自己和刘香的镜头,遇到鬼般急忙快进过去。然后他就发现了褚长发。监控录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拍得比较模糊,也一直没有拍到作案人的脸。但程晓君还是非常确定地辨认出那人就是褚长发。相处多年的同事,对彼此的形象、语言、走路姿态,甚至喘气的特点都相当熟悉,有的只听见其在走廊的脚步声就可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