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显然在和对方争执着什么,同时,他的话似乎经常被对方打断。这让他有些无奈,不停地搓着脸颊,最后,他好像妥协了,边说边走回车子。
见架子钻进车子,我小声地问,是谁?怎么回事?
架子把手机放在了我的耳朵上。我听到,手机里有一个女人在抽泣。我正要分辨时,架子却把手机拿了回去,接着就挂掉了。
是贝思婷?我心情复杂地问。
架子没理我。
你跟她说什么了?是为了知了吗?我又问。我觉得贝思婷应该去看看知了的,或许现在她内疚了。但是,听我这么问,架子摇了摇头。
我忽然意会到了什么。我想叹口气,但是我忍住了。
车窗外,四处斑驳,一片片秋色在阳光下略显游离和残破,我想这缘于采撷也缘于付出吧。
下面,我们……该怎么走?我心思散淡地问架子。
架子说,送我回岔口吧。请你喝八块钱一瓶的老烧子。
我沉默了一下,发动了车辆。奇怪的是,我这车子向来就是一把火,今天却点了好几次才发动起来,等向前滑行时,它则痉挛般地抖动着,恰如一声声的抽泣。
我打开了车载音乐。这是一首迈克尔·杰克逊的歌。一年前,我在北京看过着名舞蹈家黄景行的作品,黄先生就是用这首歌为他的舞蹈做的背景音乐。作品说的是一对相爱的人,生前有许多误会,并因此分手。男生死后,女生非常思念,常到老地方静坐。男生也很后悔,特别想解释以往,于是就来到人间。然而,无论男生如何努力,也不能与女生做到一点点的接触。因为,生死岂能重逢!于是,男生只好沮丧地回到了天堂。当男生将手中的玫瑰抛向人间时,漫天的花瓣让一直在老地方守候的女生忽然间有了生死感悟……
这是一曲能穷尽感伤和沮丧的音乐。今天,我没能见到贝思婷,心里很失落,特别想借戏一哭,但是,当音乐响起时,我却怎么也掉不下一滴泪来。而就在这时,我发现架子哭了。我吸了口气,问,猪,你怎么啦?架子不说话,两眼愣愣地看着远方,泪水在他的眼睛里扭曲了一下,便向一侧迅疾地滑落下去。我忙去为他拿烟,他却抢先把烟盒拿到了手。
车内很快就被烟雾充盈了。烟雾中,我感觉架子拿烟的手在微微颤抖。
其实,架子的眼泪是甜的还是咸的,我心里明镜似的,他也不需要在我面前装到底。此前(我是说贝思婷认识我之前),他是如何追求贝思婷的;此后(我是说我和查媛媛结婚后),他又是如何追求贝思婷的,我都一清二楚。只是,他对贝思婷,犹如当时贝思婷对我,因为自卑,总是说不出口而已。这说起来可笑,这怎么会是架子的性格呢,但是,几十年来,架子就是这样对贝思婷的,在我面前,他一直很装,但在贝思婷面前,他就是个小玩意儿,包括现在。那时,我还计较过他,嘲笑过他,现在看来,架子有错吗?没错,架子才是男人,是真男人,他在爱情上真他妈的尽心尽力,包括为了成全我而做出的诸多牺牲,这一点,我自愧弗如,可以被一脚踩到泥里。
知道刚才贝思婷为什么哭吗?这时,架子突然问我。
我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为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场爱,贝思婷付出的眼泪太多,她过不了这个坎。其实,事事都是公平的,这些年,我也难于回顾这件事,也是每想必痛,不过,有一服药倒是可以缓解的(说聊以自慰也可以)。我总觉得,年龄差距和城乡差别还是可以说服贝思婷的。
在我点头时,架子笑了笑,然后清了清嗓子。我怕这货乱吐痰,忙按下电动车窗。谢天谢地谢祖宗,架子咽了回去,自理了。我正在恶心,架子说,她夸你了!
架子的这句话和他问我的话根本就对不上,但是,一个女人带着眼泪夸你,肯定会让你浮想联翩。我有点兴致勃勃地问,她说什么?
架子看着窗外没有回答我。
等我又看了他一眼后,他说,其实,王越如果不找她,也能当这么大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