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女儿结婚,工头提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见人就发。张长根分得两个,包装很精美。
“这是啥?”
“巧克力。乡巴佬,没见过。”工头嘲笑他。
巧克力?这就是巧克力?张长根一阵惊喜。他仔细地端详这两颗巧克力。两个精致的盒子,外面套着一层粉色薄纱,像新娘的婚纱,用金色的线系着,连在一起。
旁边的湖北佬郭林拆开包装,把巧克力送进嘴里,美美地吮着。看张长根不吃,就说他:“那是吃的,不是看的。”张长根如梦方醒,不好意思地转头问:“巧克力是啥味?”郭林说:“你吃了不就知道了?”张长根尴尬地笑笑说:“那是,那是。”小心地解开金线,去掉纱衣,打开盒子。那是一块裹着金纸的元宝巧克力。他轻轻地剥开金纸,褐色的巧克力呈现在眼前,滑腻诱人。他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闻不出啥味道。他拿眼扫了一下周围的人,见没人注意自己,就把巧克力重新包好,装进贴身口袋里。然后,佯装吃过的样子,美美地嚼着。
晚上回到工棚,躺在床铺上,他又问郭林:“巧克力是啥味?”郭林反问他:“你吃都吃过了还不知道啥味?”张长根干笑了两声掩饰说:“说不清啥味道。”郭林:“我也说不清,就是巧克力味呗。”张长根附和着:“对,对,就是巧克力味。”黑暗中他伸手按按贴身口袋里的巧克力,心中猛地一惊,睡意全无。他爬起来往外走。郭林问他:“干啥?”张长根急急地说:“撒尿。”郭林不解:“你不是刚撒完尿吗?”张长根说:“水喝多了。”郭林损他:“懒牛马屎尿多。”
来到外面无人的地方,张长根掏出两颗巧克力,捏了捏。巧克力咋变得塘泥一样稀软?是不是变质了?张长根想不明白。还是吃了吧,不吃就浪费了。递到嘴边,张长根又放下了,重又包好。转身回到工棚躺下,他问郭林:“巧克力……”话没说完就被郭林顶了回去:“还想吃呀,要是老板再有个女儿结婚,你就有巧克力吃了。睡吧,睡吧。”张长根终于没有问出来。他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夜。凌晨醒来,他又去摸巧克力,奇怪,巧克力又变硬了。他明白了,巧克力怕热,他把它放在贴身口袋捂化了。于是,他把巧克力藏在装衣服的破纸箱底层。这下,既安全又不会化。
一个月后的一天,张长根因为疲劳过度,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出院后,工头给了他一千块钱要他回家,还说这是老板发了善心。张长根说:“我的工钱不止这些。”工头说:“你还好意思说,你住院花了两万多,都是老板出的,明不明白?”张长根没话说了,他收拾好行李,揣着两颗巧克力,回到陕西老家。
当张长根一跛一跛地走到他那贫穷的村庄,走进那个贫穷的家时,他的心一阵温暖,他看到了女儿的笑脸。
“爸爸,爸爸。”是女儿在叫他。
他把女儿搂在怀里亲了又亲,掏出两颗巧克力。
“爸爸,这是啥?”
“巧克力。”
“是书上看到的那种只有大城市才买得到的巧克力吗?”
“是,就是爸爸出门时,你叫爸给你带的巧克力,快吃吧。”
女儿剥开巧克力,一点一点地咬,慢慢地品,一脸幸福的样子。
“好吃吗?”张长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女儿吃。
“好吃。”女儿边吃边点头。
“巧克力是啥味?”
“有点苦。”女儿砸巴着嘴,眨着眼,回味着。
“啊,不对,有点甜!”女儿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