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会骑车的少年,风一样过去,又风一样过来。
女孩,如果你在南方小镇,你一定会跳上一位金发少年的摩托车,他猛踩油门,以最夸张的速度带你走上那些潮湿的街道。
请不要觉得这很土。
在我迅猛发育的那几年,我时常幻想拥有漂亮的摩托车和漂亮的女孩。我坐在门口,看那些会骑车的少年,风一样过去,又风一样过来,呼啸声像少女们的喝彩。
我出生成长在广东茂名的一个小镇,它小到我估计你几分钟就可以把它逛完,它像我印象中的越南:炙热,多水,市井,无聊,满街都是穿拖鞋的男人,瘦小千瘪的女人,以及数不清的摩托车。2001年,曾经有一车队的青年,提着刀具、钢管、铁链,几十辆摩托车气势汹汹地在我眼前飞过,他们要去办大事,整条街道都是凶狠的叫喧。
在我刚出世的80年代后期,摩托车成了我们小镇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我听说过一个迷人的故事。关于一位贫穷的少年。1987年多雨的夏天,他骑着一辆进口雅马哈,穿着雨衣,从深圳飞驰几百公里,回到小镇,停在屋檐滴水的家门前。关于这辆摩托车,有人说他是偷来的,有人说他正千着走私的玩意,有人说他在建筑工地捡到一袋美金,也有人说他认识香港的某位富婆从而得宠……在扑朔迷离的传说中,这个老乡一年比一年发财,1993年移居香港,成为学历最低的上市公司老板之一。
那些年,开上摩托的人的确浑身都是故事。他们是行走在乡间赌场的赌徒,把番茄卖到外省的生意人,银行里有单位但同时混迹江湖的人……其中,有一个胆大的人,两手空空到邻镇赌博,两个通宵后,骑一辆摩托出现在小镇的糖水铺,后座坐着一个美好的陌生女人;第三个通宵后,他又带多一辆大阳摩托车回来;在第六天他再次出现在小镇的时候,他少了一根无名指,不再有女人和摩托车,再后来他去了缅甸,至今生死未知。
摩托车后来逐渐成为我们南方小镇的生活标配。它载过提着大哥大的老板、怀春的少女、乡间少年,载过拜神的鸡、收割的农作物、远方的沙土、一箱箱的健力宝,载过赌徒、流氓、妓女、上学的孩子,也载过腰别砍刀三寸的文身青年,它载过我们这个南方小镇的一切悲欢离合。
我们是热爱摩托的。我的南方小镇因为自己的不发达,此刻的街头依然能看见无数摩托车。但我不知道下一个十年,是否还能看见那么多汹涌在街头的记忆。它们将慢慢完全被小汽车取代,和一个老去的女人_般伤感。
我决定走上街头,用最简单的器材(手机)和技术,粗粝地去呈现它们——南方的摩托车,这也是在呈现我家乡的琐碎生活。
如果某天你恰巧经过广东省电白区坡心镇,那么,请你跳上我的摩托车。我们一起在南方的天气里飞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