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他儿子说。
「那你还站在那边看热闹?」老鼠说。
老鼠子一听便领着我走向芒草密布的山坡,他拨开比我们还高的芒草、熟门熟路地往谷底走着,一边说:「我问你哦,每天你们在学校那边很大声念的那个是什么?二一二,二二四,二三六那个?」
「九九乘法表啊,你怎么知道?」
「我也会啊,你们每天念,听久了就会了!」
然后他就开始一边走一边念,念得比我还俐落,当念到「九九八十一」的时候,还学我们的语气把声音刻意扬高。
「你们念这个要做什么用?为什么没念对的老师都会打?」他问。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背这个要做什么,只好说:「考试要用。」
「哦。」他忽然又回头问我说:「那我也可以去考试了?」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的是他认真地等着我回答的表情,不过,当我还在想应该怎么解释的时候,他却笑笑地说:「我讲好玩的啦,要去学校读书才可以考试啦!」
然后他就蹲了下来,要我把手电筒照过去,就在芒草的深处,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那么一大丛肥嫩多汁的一叶草。
我跟他头凑着头一起摘,闻到他身上那种夹杂着汗臭、狗骚味、柴火的烟气等浓烈味道,也看到他比我黑也比我粗的手指熟练地一闪就是连根带叶完整的一株,而我好像再怎么小心地拔,最后也都残缺不全。
当我们捧着满满一兜的一叶草回到他家的时候,老鼠正叼着烟坐在门边磨刀,他问我说:「要不要跟我们吃饭?我们有老鼠肉炒豆豉哦!」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半年之后某一天的黄昏,有人走过老鼠的家,发现老鼠子正在剁一条连皮都没剥的雨伞节,听说被他剁成一节一节黑白分明的蛇肉还在砧板上不停地蠕动着。
人家问他:「爸爸怎会让你自己杀蛇?不怕你被咬?」孩子的回答是:「爸爸在睡觉!」
而当那些人走过几步之后才知道事情大条了,因为那孩子接着说:「爸爸睡到虫都爬到身上了还叫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