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玲珑用的时间是最久的。由于玲珑被埋时是向下趴着,登山包的重量完全压迫着她的胸腔,让她很难喘过气来,挖出来时,她的脸庞已经发紫发黑。我们屏息等待着,默默祈祷。慢慢地,她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而后,我们四个抱在一起号啕大哭。
我们还有一位兄弟,下落不明。雪崩区域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二次雪崩,稍大点的说话声,都有可能再次成为死亡的导火索。但没有人害怕或选择离开。
雪越下越大。
“如果找不到阿威,我们就永远留在这里。”所以阿威,我不敢想象,如果汪爷最终没有找到你,情况会是怎样。几百平方米的雪崩范围,汪爷幸运地发现了阿威在被埋之前奋力丢出的背包的背带,正是这个极小的线索,我们才确定了他被埋的最终范围。阿威最终还是被救出来了,真好。
这是一个拥有着圆满结局的故事。在危急时刻成功选择了唯一逃生手段的队长,因为一块足够大的石头而幸免于难。他挖出了半个身体在雪中的汪爷,并且使得我们所有人成功获救,仅有些冻伤与擦伤。有时候生与死可能就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换一个位置也许死去的就是我。
雪崩发生后,我并没有选择继续前往终点——安纳普尔纳大本营,尽管我和它仅有不到三个小时的徒步距离。但我知道,雪山已经给予了我无限敬畏生命、热爱生命的力量。因为我们都活着,便已足够。
在匆忙奔回休息站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些登山客,他们看见我们惊慌失措很奇怪,而我却在不停地哭着劝他们:“不要走了,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生命比任何冒险更可贵!”在那一刻,我才体会到,世上没有非走不可的路,没有非攀不可的山峰,没有非达不可的目标。而当我历经了劫后余生,重新走出无信号的深山区域时,我收到了几百条微信。在红包群疯狂轰炸手机时,我看到妈妈大年初一早上发来的“新年快乐,你啊,就是想不起妈妈……”时,我一边哭一边颤抖。
从尼泊尔回国后,我躺了整整一天。妈妈开门时看到我脸上的擦伤,我说,没事啦,摔了一跤。我还说,回家真好,妈妈;能回到你身边,真好。
我曾看到这样一段形容徒步的文字——“没有车辆可以代步,没有牲畜可以负重,回头还是同样的大山大壑,不如前行,终有尽头。你只有一个选择,拼命爬,拼命走,哪怕累得吐血崩溃,你也只有一个念头——我得坚持走下去,才会有出口。”
生活也是如此。没有人能妄自定义幸福与命运。活着,已经是我们生而平等的幸福。
虽然今后我可能再也不会雪山徒步了,因为我明白,我的体力与求生技能的匮乏,不足以让我把冒险当成潇洒闯天涯的成本,但我不会停下行走的脚步,只不过是在现实生活里踏实行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未来一样会有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