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红楼里的分类法来看《神雕侠侣》里的姑娘，那么“正册”里大概会是小龙女、郭襄“；副册”里可能是郭芙、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又副册”里会是完颜萍、耶律燕、洪凌波……
这些美丽的女士之中，没嫁掉的至少占一半，而且是干脆一辈子都没嫁。《神雕侠侣》，就是一部剩女书。
让很多人痛心疾首的是，论长相、论素质、论武功，没嫁的女士都不比嫁了的差。要是再加上林朝英、李莫愁这些没嫁的，那剩女们在素质上甚至还要压倒人妻们。
剩女们到底“剩”在哪里？都是“一见杨过误终生”吗？恐怕没那么简单。
原因之一，众所周知：社会的外力，会使恋爱和婚姻的轮盘发生偏转。
例如郭芙，她本来应该是最嫁不出去的一个，结果她却嫁得最好，家庭最完满。她老公耶律齐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结婚之后又马上接任丐帮帮主。
耶律齐被郭家相中了，凭空被拎去当女婿，别人只有让步。在恋爱的自由选号池里，有些号码压根就没有被放到池子里来。假如是一个只喜欢耶律齐的女孩子，在选号池里捞了半天，只看到武修文、武敦儒这种甲鱼，不肯下叉，于是就剩下了。
程英们被剩下，还有结构性的原因。
比如一流门派峨眉派的纪晓芙，和超一流门派武当派的殷梨亭订婚，这应该是当时江湖里最标准的婚姻模式。
女士们都在习惯性地“仰攻”。二流人物的女徒弟，总是想方设法撬一流人物的男徒弟。就像温青青撬袁承志，殷素素撬张翠山。
于是问题就来了，那些二流人物的男徒弟怎么办？
他们只好往下找，去找三流人物的女徒弟。
武修文懂得向下找，最终放弃了郭芙，顺利娶了完颜萍。妄图挑战这一规则的，即便一时小动作得逞，最后也往往只能作死。比如丘处机的徒弟——尹志平同志。作为二流人物的男徒弟，他不肯俯就，偏要仰攻，冒死去进攻一流人物的女徒弟小龙女，结果可想而知。
因此，我们常常只顾同情剩女，却往往忽略了江湖里那些悲催的剩男。
比如黄河四鬼，比如藏边五丑，比如江南六怪，比如鹿清笃……这些沉默的剩男，如果不是铁杆金迷，你可能连他们的名字都没听过。他们都是有血有肉，同样渴望爱情和婚姻的活生生的人，却一直都剩着。
江湖上还有一个规律：越是往基层走，男士就越容易被剩下，而女士反而越不愁嫁。
在那些江湖二三流的门派中，姑娘很抢手，根本不用担心被剩下。
最容易被剩下的，反而是程英。她已经是黄药师的徒弟了，还能到哪里去找更优秀的青年才俊？即便好不容易物色到一两个，却还必须要求自己爱得有尊严、有风范，面对各色女子的汹汹竞争，她能有多大胜算？
当然，我相信，所有有着好胃口的姑娘，最终都会找到自己的菜。只有两种人会真有可能被剩下——过于现实的人和过于理想的人。
程英、郭襄，都有点过于理想，最后前者只得到了一句“兄妹之情，皓如日月”，后者只得到一句“咱们就此别过”。马夫人康敏则好像有点过于现实，已经嫁了副帮主，却非要撬帮主；段正淳已经答应了她当侧妃，偏要当皇后。
我突然发现，这两种人其实是一种人，都是过于理想的人。
（从容摘自《你我皆凡人》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六神磊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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