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2000年12月17日过世,他离世后直到今天,我依然收到他送我的礼物。
年10月,爸爸的左耳下突然肿了起来,起先觉得是牙周病,后来以为是耳鼻喉的问题,最后才怀疑是淋巴瘤。在此之前,爸爸一向是家中最健康的,烟酒不沾、早睡早起。
由于淋巴散布全身的特性,淋巴瘤通常是不开刀,而用化学治疗的。但爸爸为了根治,坚持开刀。七小时后被推出来,上半身都是血。由于麻药未退,他在混沌中微微眨着眼睛,根本认不出我们。
手术后进行化学治疗,爸爸总是一个人,从忠孝东路坐车到台大医院,打完了针,还若无其事地走到重庆南路吃牛肉面。化疗的针打进去两周后,白细胞降到最低,所有的副作用,包括疲倦、呕吐等全面进攻,他仍然每周去验血,像打高尔夫球一样勤奋。
但这些并没有得到回报,肿瘤复发,化疗失败,放射线治疗开始。父亲仍神采奕奕,相信放射线是他的秘密武器。一次他做完治疗后,跑到百货商店。回家后我问他买了什么,他高兴地拿出来炫耀,好像刚刚买了一个皮包。“因为现在脖子要照放射线,所以我特别去买了一件夹克,这样以后穿衣服就不会碰到伤口。”傍晚七点,我们坐在客厅,我能听到邻居在看娱乐新闻,爸爸自信地说:“算命的曾经告诉我,我在七十岁之后还有一关要过,但一定过得去。过去之后,八十九十,就一帆风顺了。”他闭上眼、欣慰地微笑。
年4月,爸爸生病半年之后他中风了。带着麻痹的半身,我们住进复健病房,肿瘤的治疗不得不暂停。
癌症或中风其中之一,就可以把有些人击垮。但爸爸跟两者缠斗,始终意气风发。他甚至有兴趣去探索秘方,命令我到一名中医处求医:“我听说他的药吃三次,中风就会好!”复健、化疗、求秘方,甚至这样他还嫌不够忙,常常帮我向女复健老师要电话,“她是台大毕业的,我告诉她,你也是台大的,这样你们一定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