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欧罗巴叫唤着她的女伴们。“走近来呀,”她喊道。“让我们爬上这美丽牡牛的背并骑着他。我想他同时可以坐得下我们四个人。看看他如何地驯良,如何地温柔!和别的牡牛一点也不相同!我确信他会思想如同人类一样。他所缺乏的只是不会说话!”她一面说着,一面从她的同伴们的手中取过花环,一一地将它们挂在低着头的牛角上。最后她灵巧地跃上牛背,但别的女郎们则瑟缩退后,踌躇着而且害怕。
当这牡牛如是达到了他的要求,就从地上跃起。起初他缓缓地走着,但仍使欧罗巴的女伴们追赶不上。当草原走尽,空旷的海岸伸展在面前,他就加快速度像飞马一样前进。在这女郎还来不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跳到海里,背负着他的俘虏泅泳着离开海岸。她用右手攀着他的一只角,用左手扶着牛背,让自己坐稳。海风吹着她的外衣如同风帆一样。在恐怖中她回头看远离着的海岸,呼叫她的伴侣们,——但是无效。海浪拍击着牡牛腹部,她恐怕濡湿而紧缩着她的两脚。这牡牛浮游着如同一只船一样。不久陆地消失,太阳沉落,在夜晚的微光中,她除了浪花和星光以外什么也看不见。第二天一整天,这牡牛在海上游行得更远,但他这么灵巧地分辟着水,所以没有一滴水接触到他的骑者。最后,到晚间,他们到达一块远方的陆地。牡牛跳上岸来,在一棵伞样的树下,他让这女郎从他的背上滑下来。于是他突然消失,在原地方却站着一个美丽得如同天神一样的男子。他告诉她,他是她所来到的这海岛即克瑞忒岛的管领者,并愿意保护她,假使她同意委身于他。在忧愁和寂寞中,欧罗巴给他以她的手,表示同意,宙斯于是达到了他的愿望。
欧罗巴从昏迷的长睡中醒来,太阳已筒高地升到天上。她独自一人,无助而惶惑,望着她的四周,就好像她希望发现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父亲,父亲哟,”她在绝望中喊叫。后来她想起一切,她说:“我怎敢说‘父亲’这两个字呢,我这个不慎失身了的人!什么样的热狂使我失去了处女的爱和真减?”她又望着她的四周,慢慢地一切事情都回想起来了。“我从哪里来,并在哪里呢?”她说。“由于我的失足,我真是该死。但我真的清醒了么?我是在悲悼一件真的丑事么?或者只是一种迷雾一样的梦在搅扰我,当我再闭上眼睛它就会消失了么?我怎么会自动爬上怪物的背,泅过大海,而不是幸福而又安全地在采摘鲜花呢!”
当她说着,她的手揉着眼睛,就好像要骗除梦魔一样。她睁开眼睛,所看见的仍然是陌生的景物:不熟识的树林和岩行,雪白的潮水冲激着远处的岩石,并流向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海岸。“啊,现在,但愿将那牡牛交给我罢!”她在愤怒中叫着。“我将劈裂他的身体,并折断他的两角。但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呀!我无头无脑不顾羞耻地离开了我的家,所以如今我只有一死!假使神祇们全都丢弃了我,让他们至少遣送一只狮子或一只老虎来罢。或者我的美会引起它们的食欲,我就用不着等候饥饿来雕残我面颊上的花朵了。”
但没有野兽出现。陌生的风景,明媚而幽静地展开在她的面前,太阳也在无云的苍天上照耀着。就好像为复仇女神们所追逐,这女郎一跃而起。“可怜的欧罗巴哟,”她叫着:“你不听见你父亲的声音么?他虽在远方,但仍然会诅咒你,除非你完结你的可耻的生命。你不看见他指点那棵白杨树么,在那里你可以用带子自己吊死;或者那陡峻的悬岩,从那里可以投身于狂暴的大海。或者你宁愿成为一个野蛮暴君的妾妇,夜以继日地作他的奴隶,纺织羊毛,啊,你,一个伟大而有权力的国王的女儿!”
这样,她以死的思想苦恼着自己而又没有死的勇气。突然,她听到一种朝弄的低语,她怕有人偷听,吃惊地向后望着。那里闪射着非凡的光辉,站立着阿佛洛狄忒和在她旁边带着小弓箭的厄洛斯,她的儿子。女神的嘴角上露着微笑。“平静你的愤怒,不要再反抗了,”她说。“你所憎恶的牡牛会走来并伸着他的两角让你折断。在你父亲的宫殿里送给你这梦的便是我。请息怒罢,欧罗巴哟!你被一个神祇带走。你命定要做不可征服的宙斯的人间的妻。你的名字是不朽的,因为从此以后,收容你的这块大陆将被称为欧罗巴。”
(楚图南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