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自豪地在自己的背上驮着新郎奔向他的夫人的那匹快马,似乎比风还快,普尔日米斯尔还是一再用刺马针刺它的两肋,迫使它加速步伐。快马的飞奔他觉得有如乌龟的爬行,他想重新看到美丽的丽布莎的愿望是多么强烈啊!分别了七年之久,她的形像在他的心目中依然是和活的一样,依然是那样迷人和年轻。他并非单纯地渴望饱餐她的秀色,如同人们欣赏花园中五颜六色的花坛上一朵迷人的小花一样,而是渴望同她结成幸福的伴侣,结成互相爱恋的婚事。普尔日米斯尔渴望着的只是桃花运的王冠,这顶王冠,按照有情人定的级别来看,比帝王戴的皇冠闪射出更亮的光芒;如果他在天平的一个秤盘里放上人世间的富贵荣华,而在另一个秤盘里放上爱情,那么装着没有丽布莎的波希米亚之国的秤盘一定会高高地跳起来,就像钱币兑换商的金子天平上一枚被切断了的杜卡特①一样。
新的公爵被庄严隆重地护送到威色格勒的时候,太阳已经快沉没了。这个时候丽布莎正在花园里散步;而当有人走来禀报她的未婚夫到达的时候,她正在摘采熟透了的李子,放到一只小篮子里去。她谦恭温雅地去迎接他,把他当成神明赐予的未婚夫来接待他,在显而易见的惟命是从的姿态之下,掩盖了她自己选中心上人而不是隐而不见的力量所决定的这个事实。
全体廷臣都以莫大的好奇心注视着新来的人。然而大家看到的只是一位年轻的美男子。许多廷臣,一面仔细地打量着他,一面在心里把他同自己进行对比,结果总是想不通,为什么神明排斥了丽布莎的那些亲信,却要为年轻的女公爵选了一个面孔黝黑的种田人,作为她治理国家的助手和生活的伴侣,而不肯从廷臣当中选定一位面色红润的战士。从公爵乌拉道米尔和米茨拉的脸上可以看得特别清楚,他们放弃自己的奢望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在替神明的决定进行辩护的时候,丽布莎开导大家说,庄稼人普尔日米斯尔不高贵的出身,完全可以由他那高贵的品质加以弥补,这难能可贵的品质就是非凡的聪明才智和明察秋毫的洞察力。她举办了富丽豪华的大宴会,丝毫也不逊色于好客的女皇吉道娜②在古代宴请笃信宗教的爱尼③时所设的午宴。祝贺的连
①古代威尼斯的金币。
②古代北非国家迦太基的女皇,她是爱尼的情人。
③希腊神话中特洛伊的英雄之一,特洛伊被大火烧毁后,爱尼把幸存的人带到意大利,后来成了罗马人的祖先。
环杯敬过了全体客人的酒,人人都醉心于欢乐之庇护者①送来的礼物,这礼物燃起了欢乐之火,使人们心情愉快,而且夜晚的一部分已经在嬉笑、娱乐和游戏之中欢度过去的时候,丽布莎提议来猜谜语。大家都知道,她善于猜中别人猜不出的谜语,因此她可以毫不费力地解开向她提出的一切谜语,从而使在场的人都感到满意。
等到轮到她出题的时候,她把公爵乌拉道米尔、骑士米茨拉、庄稼人普尔日米斯尔都叫到身边,说道:
“你们都是勇敢的男子汉大丈夫,猜猜我的谜吧,那时候就可以看清楚,你们当中哪个人最聪明,最伶俐。我想要送给你们一项礼物,是我刚才在花园里采来的一篮李子。你们当中的第一个人将要得到全部李子的半数,然后再加上一枚。第二个人将要得到剩下的一半,再加上一枚。第三个人还是将要得到余下的一半,再加上三枚,于是一篮李子都分光了。你们说说看,篮子里一共有多少枚李子?”
性情急躁的骑士米茨拉用眼睛打量一下装着水果的小篮子,也没有仔细考虑一下题目的内容,就开了口:
“我能勇敢地承担起需要用宝剑解决的事情,然而你出的题目,美丽的女主公,对于我来说,实在是过于巧妙复杂了。但是,如果你希望这样,那我就碰碰运气,瞎猜一下吧。我认为,在你的小篮子里,一共是六十枚李子。”
“亲爱的骑士,你错了。丽布莎回答说,“如果在篮子里现”有的李子数目上,再加上同样多的数字,然后再加上现有的李子总数的半数和三分之一,最后再加五个,那么正好比现在有的李子数多出了六十枚。”
公爵乌拉道米尔长久而又仔细地算了又算,仿佛能否解决这
①这里指的是酒神。
个题目,将会决定他能否获得财政总长的职位一样,最后他找到了所寻求的数字,说是四十五枚。这一次丽布莎又回答说:
“如果往篮子里再放进现有李子数的三分之一,然后再加所得数的一半,最后再加以上所得数的四分之一,那么所得的总数恰好比现有李子数多四十五枚。”
在现在,这样的题目,大概一个普普通通的算术教师可以毫不费力地就算出来了,只要这个算术教师比不学无术的学生出身的计数员稍微高明一些就行。然而一个不会计算的人,就不可避免地需要有一种猜测的本领才不会丢脸,才有可能不失体面地找到出路。
英明的普尔日米斯尔幸而天生有这种本领,因此他既不需要费力气,也不需要具有算术知识,就可以找到正确的谜底。
“我的忠实的具有非凡智力的妻子啊!他说,“什么人胆敢”去追随你那遨游太空的神圣思想呢?当雄鹰已经飞入云端消失不见的时候,什么人敢于去冒险同他比赛飞翔呢?但我仍然要尝试一下去追随你的思想和神秘步伐,尽我的双眼目力之所及,而我的双眼已经由你赋予了敏锐的视力。在你的篮子里共有三十枚李子,一枚也不多,一枚也不少。”
丽布莎温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你发现了深深隐藏在灰烬之中的忽明忽暗的火花,你通过黑暗与迷雾看出了星星之火,你猜中了我的谜语。”然后她打开了自己的篮子,数出十五枚李子放在公爵乌拉道米尔的帽子里。随后又加上了一枚。在她的篮子里现在剩下了十四枚李子。从十四枚当中她给了骑士米茨拉七枚,又加了一枚。而今在她的篮子里还剩下六枚李子。她把其中的一半先交给英明的普尔日米斯尔,然后又补给了三枚,结果篮子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