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国际机场戒备森严。手持对讲机的警察比比皆是。车顶闪烁着警灯的警车一辆挨一辆。
出入航空港的旅客们猜测,今天准有外国国家元首的专机降落。
懂行的却感到蹊跷:停机坪旁没有一辆外交部的轿车。文化部的汽车却足足开来了8辆,它们一字排开停在阳光下。
一架身上涂着耀眼航徽的巨型喷气式专机降落在跑道上,它的机身在克服了强大的惯性后缓缓朝停机坪驶来,活像一艘巡洋舰进港。
警察们的表情立即进入紧张状态,他们的眼珠四处乱转,恨不能看穿机场上每一位旅客的衣服。
专机刚刚停稳,手持杀伤武器的士兵呼拉一下就将飞机包围了。他们一个挨一个地背朝飞机平端着自动武器围成圆圈儿。
5辆装甲运输车开到专机旁。
文化部官员来到舷梯旁同从专机上下来的外国人寒暄。
专家们清点着从飞机坐舱里往装甲运输车上移送的箱子。
E国拥有世界上最著名的24幅名画。这些名画均出自人类历代最有名的画家之手,每一幅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将这些名画中的一部分送到国外展出,是E国议会经过了3年的激烈辩论后才勉强通过的。
这次送到国外展出的名画一共8幅。尽管展出国拍肿了胸脯说绝对不会出差错,E国还是提心吊胆。
装甲运输车在荷枪实弹的士兵和警察的前呼后拥下,离开了机场,驶向国家美术馆。
为迎接这次展览,国家美术馆进行了为期两年的翻建。展览厅装备了第一流的防盗设施。室内温度和湿度都是恒定的,误差为零。
尽管参观券价格贵得惊人,可要想买到票还得从半夜起就去美术馆售票处排队。入馆参观还有极为苛刻的条件:不准带包。不准穿大衣。不准带照像机。美术馆就差除了眼睛身体的其他部位一律不得入内的规定了。
这天中午放学后,皮皮鲁回家吃饭。他打开信箱取出报纸,里边还有一封给爸爸的信。
爸爸撕开信封,是市美术家协会寄给他的一张名画展览赠票。
“这个展览的票很难买。看看是什么时间的?”餐桌旁的妈妈问。
爸爸将票翻过来看背面:“哟,是今天下午的。”爸爸和妈妈遗憾地摇摇头。
皮皮鲁家正准备搬家。爸爸妈妈和一家室内装饰公司联系好了,下午去新居研究如何装修新居。
“我去。这票可不能作废。”皮皮鲁放下饭碗,从爸爸手里拿过入场券。
“你下午还得上学。”妈妈反对。
“看这样的展览能比上学学到更多的东西。”皮皮鲁说完看看爸爸,分明是寻求支援。
“那倒是,就让他去吧。”爸爸觉得艺术熏陶对一个人的全面成长有重要作用。
“我也要去!”鲁西西不干了。
“就一张票,掷硬币决定谁去。”皮皮鲁提议。
鲁西西没别的办法,只能同意。
“你要哪面?”每次掷硬币之前皮皮鲁总是宽容大度地先让妹妹挑。
“正面。”鲁西西说。
就像往常掷硬币一样。皮皮鲁又赢了。
“拜拜。回来给你讲。”皮皮鲁饭也不吃了,拿着跑出了家门。
鲁西西将那个硬币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几十遍,愣是找不出一点儿奇绽。
2
皮皮鲁的目光刚一接触到那幅画,他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就凝固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只剩下他和那幅画。
这是一幅油画,它出自17世纪欧洲一位大画家的笔下。
夕阳的余辉均匀地涂抹在一座别致的小木屋身上,树叶仿佛在微风中摇曳。屋旁的草地上坐着一位迷人的少女,少女身旁卧着一条漂亮的牧羊犬。
使皮皮鲁的心灵产生震颤的是那少女和她的牧羊犬。
皮皮鲁见过不少画上的漂亮女孩子,可她们从未引起过他的注意。这次,当他的目光与油画上的少女相遇时,他的大脑和全身骤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
不知为什么,皮皮鲁觉得自己了解她,他好像知道她的一切。从她的目光里,皮皮鲁也清楚地看出她同样喜欢他。这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倾慕,这是那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交流。像电。
还有那牧羊犬,皮皮鲁一接触它的眼神,就感到它是那样善良,那样富有人情。他们彼此沟通,互相得到慰藉。
眼睛的确是心灵的窗户。
至此,皮皮鲁才死心塌地地服了这句话。
皮皮鲁就这么呆呆地在那幅画前站了两个小时。他和他们说了好多话,没使用语言。
闭馆的铃声响了。皮皮鲁三步一回头地走出展览大厅。
街头已被暮色笼罩。皮皮鲁感到心里没着没落的,他在美术馆旁边的街心公园里找了一处长椅坐下。
一起树叶擦着皮皮鲁的鼻尖落到他脚上,皮皮鲁看着树叶发呆。
有条狗对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他一低头,心一颤,这不是那画上的牧羊犬吗?
他连忙抱其它。
牧羊犬突然摆脱它,跑了。
不一会儿,有人拍皮皮鲁的肩膀。
皮皮鲁一回头,愣了。
他身后站着油画上的那位少女。少女身旁是那条牧羊犬。
皮皮鲁忙从长椅上站起来。他转过身,面对少女,不知所措。
“你好,我叫莎莉。”少女伸出手来。
“莎莉。……”皮皮鲁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的大脑一起麻木。
“刚才咱们聊了半天,不是吗?”莎莉把手又往皮皮鲁这边伸了伸。
真是油画上的少女!
皮皮鲁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莎莉问。
“皮皮鲁。”皮皮鲁脸还有点儿红。
“你的名字真好听。”莎莉笑了,她的笑容美极了。
皮皮鲁拍拍牧羊犬的头。牧羊犬友好地冲皮皮鲁摇摇尾巴。
“你怎么能从画上下来呢?”皮皮鲁问莎莉。
“我这牧羊犬格外喜欢你,它一见到你,身体各部位就活动起来。你的目光可真厉害,像电焊枪一样。在你的注视下,我先是有了知觉,后来身体各部位也能活动了。我们就一起来了。”莎莉说。
“那画上不就空了?”皮皮鲁说。
莎莉耸耸肩。
“你们还回到画上去吗?”皮皮鲁问这话时心情挺复杂。他不希望他们走,可他又担心那幅名画的完整。
“不,不回去,我们要和你在一起。再说,我怎么回去呀?
你能把一个大活人弄到画上去吗?“莎莉问。
皮皮鲁在替美术馆遗憾了一分钟后,心花怒放。
“我们想看看你的国家,你带我们到处转转。”莎莉说。
“嗯,我的国家很大,够你们看的。”皮皮鲁恨不得现在就带莎莉和牧羊犬周游全国的名山大河。
“咱们别老在街上站着呀,带我们去你家,好吗?”莎莉对皮皮鲁说。
皮皮鲁这才想起了莎莉和牧羊犬的居住问题。
实话说,皮皮鲁不敢把莎莉往家里领。先不说他用意念把莎莉从名画上弄下来算不算闯祸,单就把一个无家的少女和牧羊犬领回家里就够皮皮鲁受的。
莎莉和牧羊犬也不能住旅店,莎莉没有护照和任何身份证明。再说,莎莉身上的这套17世纪的欧洲服装也够引人注目的,幸亏现在是傍晚,如果是白天,非引起路人围观不可。
“你没有家?”莎莉看出皮皮鲁在为难。
“有。……”皮皮鲁说。
“父母对你不好?”
“好。……”皮皮鲁越说越窘。
“那为什么不能带我们去?”莎莉不解地望着朋友。
“是这样。……在我们这儿。……”皮皮鲁不知道怎么说好。
“我们是朋友吧?”莎莉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是。”皮皮鲁使劲儿点头。
“你愿意和我们在一起?”莎莉又问。
“愿意。”皮皮鲁肯定。
“那。……”莎莉两手一摊,等皮皮鲁解释。
20世纪的观念居然不如17世纪的观念。皮皮鲁无地自容。
皮皮鲁忽然想起了新居,他眼睛一亮。
皮皮鲁家的新居虽然正在装修,但有一间小屋子已经装修完毕,可以住人。
皮皮鲁身上正好带着新居的钥匙。
“我带你们去我家。”皮皮鲁对莎莉说。
莎莉笑了。
皮皮鲁清楚莎莉和牧羊犬不能坐公共汽车,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用惊奇的眼光看莎莉和牧羊犬。
皮皮鲁告诉司机目的地。
莎莉和牧羊犬显然是头一次坐汽车,他们一会儿看窗外,一会儿看司机。
“这叫什么?”莎莉问皮皮鲁。
“汽车。”皮皮鲁说。
“谁拉着它走?”
“发动机。”
“发动鸡?什么鸡这么大劲儿?”
“不是发动鸡,是发动机。机器的机。”皮皮鲁忍住笑。
出租车司机一直在注意听身后两位小乘客的对话。
新居到了,皮皮鲁将妈妈给他的交书本费的钱从衣兜里掏出来给了司机。
司机目送着皮皮鲁和莎莉走进楼房的单元门。
3
皮皮鲁家的新居是一套四室一厅的单元房,各种装饰材料堆放在门厅里。
莎莉仔细打量新房子,牧羊犬在屋内来回转着,叫着,很是高兴。
“新房子怎么这么乱?”莎莉问。
“正在装修。其实我最反对室内装修,特别是新房子。”皮皮鲁说,"我对爸爸说,往厨房的墙上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往锅里放什么。书柜的数量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像力的数量。往地上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历史上能留下几个脚樱“”你爸爸怎么说?“莎莉笑弯了腰。
“我爸爸说我是奇谈怪论。”
“我看你的话挺有道理。”莎莉支持皮皮鲁。
“说穿了,装修房子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几乎人人都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住在一个很好的地方。其实,室内装饰材料大都是化工材料制成的,这些材料在老化过程中不断向空中散发一种有毒品体,危害人们的健康。用自己的寿命换取别人的羡慕,得不偿失。”皮皮鲁见莎莉支持他,更来劲儿了。
莎莉欣赏皮皮鲁的分析能力——入木三分。
“这个房间已经装修好了,也有家具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那边找我妹妹,让她给你找几件衣服换上。你这身打扮是不能出去的。”皮皮鲁说。
“你去吧,我等着。”莎莉在出租车上已经接受了皮皮鲁的解释,她知道必须尊重皮皮鲁的国情。
皮皮鲁回到家里,家人正准备用晚餐。
“展览好吗?”妈妈从厨房探出头问皮皮鲁。
“好。”皮皮鲁回答得心不在焉,他朝妹妹的房间走去。
鲁西西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皮皮鲁关上房门。
鲁西西回头一看是皮皮鲁,没理他,继续写作业。
“还生掷硬币的气哪!我有事求你。”皮皮鲁笑容可掬地坐在鲁西西身边的沙发上。
“你肯定作弊了。”鲁西西说。
“绝对没有。对天发誓。”皮皮鲁说。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输过?”鲁西西质问。
“这绝招我可以传授给你。我每次掷硬币之前,心里反复说'我准赢我准赢我准赢',结果我就赢了。”皮皮鲁说。
“你骗人。”鲁西西不信。
“这叫信念的魔力,不信下次你试试,准赢。”皮皮鲁拍胸脯。
“可你也在心里反复说你准赢呀!”鲁西西问。
“那就看谁真相信自己的信念了。”皮皮鲁说。
鲁西西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你说你有事求我?”鲁西西说。
皮皮鲁把他下午的经历扼要地给鲁西西叙述了一遍。
“真的?”鲁西西盯着皮皮鲁的瞳孔。
“千真万确。”皮皮鲁周身透着正义。
“他们现在就在咱们家的新房子里?”鲁西西还是不信。
“嗯。”
“他们是从17世纪的名画上下来的?”鲁西西强调了"17世纪"四个字。
“17世纪。距现在300年左右。”皮皮鲁不含糊。
“你可真行。国家怎么办?”鲁西西问。
“国家?什么国家怎么办?”皮皮鲁不明白。
“名画上的人丢了,国家怎么向E国交代?”鲁西西问。
“画又没丢,E国可以鉴定嘛。人自己愿意从画上下来,咱们国家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因为咱们这儿好!”皮皮鲁有点儿得意。
“你还不如说,是因为咱们这儿的人好呢!居然能用意念把人家17世纪名画上的女孩牧羊犬弄下来,以后掷硬币我是甭想赢了。”鲁西西冲皮皮鲁耸鼻子。
“借你几件衣服,怎么样?”皮皮鲁说。
“我看这事得告诉爸爸妈妈。”鲁西西想了想,说。
“这可不行,他们非骂我不可。”皮皮鲁急忙反对。
“你没错,怕什么!没偷没抢,他们自己从画上下来的。
可是如果不同爸爸妈妈说,等事情闹大了,你可就被动了。再说,你也不能总让他们躲在那栋房子里呀!白天还有工人去装修房子,他们往哪儿躲?“鲁西西想得还挺全面。
皮皮鲁知道只有一条路了:告诉爸爸妈妈。
全家人围坐在餐桌四周,开吃。
“皮皮鲁,你怎么不吃?”妈妈见儿子光出神,不吃饭。
“我。……”皮皮鲁看了鲁西西一眼。
“闯祸了?”爸爸习以为常。
“有点儿。……又不算闯祸。……”皮皮鲁吞吞吐吐。
“我来替你说吧。”鲁西西放下晚饭,向爸爸妈妈转述皮皮鲁在美术馆的故事。
转述完毕。
爸爸和妈妈对视。然后一同看皮皮鲁。
皮皮鲁不敢迎视,他低下头。恭候训斥。
奇怪的是没人说话。欲发火的爸爸妈妈不约而同地想起他们俩就是在美术展览上认识的,而且当时二人高中均未毕业。
沉默。
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此事非同小可。”爸爸终于说话了,"咱们得把她交给国家。“”为什么?“皮皮鲁冲口而出。
“画上少了人,国家怎么向E国交代?”爸爸问皮皮鲁。
皮皮鲁不吭声了。
“我提议,咱们现在去看看莎莉。”鲁西西说。
爸爸点点头。
莎莉总算见到了皮皮鲁的家人,她很高兴。
皮皮鲁的爸爸妈妈不得不承认,莎莉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鲁西西也非常喜欢她。
“莎莉,我爸爸说,得送你们回美术馆去。”皮皮鲁小声对莎莉说。
“为什么?”莎莉愣了。
皮皮鲁将理由告诉她。
“是我自己下来的,又不是你们把我从画上偷下来的,你们没有任何责任呀!"莎莉有点儿急。
“我们得为我们国家的声誉着想。”爸爸向莎莉解释。
“你们国家的声誉不会受任何影响呀!”莎莉不理解。“名画并没有丢呀!”“莎莉,你别着急……。……”鲁西西劝莎莉。
“反正我不回去,我不离开你们,不离开皮皮鲁,我喜欢和你们在一起,我要加入你们的家庭。你们还要让我再回到画上去当那个没有生命的人?”莎莉哭了。她的肩膀抽搐着。
妈妈的心先被哭软了,她对丈夫说:“她说得也有道理,既然活了,怎么还能再回到画上去呢?!”“爸爸,留下他们吧!”鲁西西央求爸爸。
爸爸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好,先留下吧,咱们注意一下事态的发展,再决定怎么办。”爸爸也不忍心将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送回到画上去。
鲁西西把带来的衣服给莎莉换上。妈妈将莎莉的衣服藏进衣橱里。
“走,咱们回那边去,给莎莉和牧羊犬做一顿好饭吃。”爸爸说。他还特别喜欢这只威风凛凛的大狗。
4
国家给美术馆下了个死规定:闭馆后每隔5分钟由警察在展览大厅巡逻一次。
美术馆外边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一架警方雇佣的飞艇悬停在美术馆上空,负责监视美术馆方圆3公里内的动态。
四名佩戴手枪的警察排着方队每隔5分钟巡视一次展览大厅里的名画的数量。
这是他们今晚第15次例行巡逻了。
画一幅不少。
他们正要离开大厅,其中一个突然站住了。
“怎么?”小头目问。
“我觉得有一幅画好像有问题。”那警察说。
“哪幅?”小头目紧张了。
那警察带着同事们来到一幅画前停住了。
“不是挺好吗?”小头目检查了一遍固定画的螺丝,没发现问题。
“这画上原来有个女孩子,还有一条狗,怎么不见了?”那警察说。
“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小头目只对画的数量负责,他没正眼看过画的内容。
“这幅画上好像是有一个女孩子。”另一名警察说。
小头目看看两名部下:“真有?”
“好像有。”部下不敢肯定。
小头目从皮带上解下对讲机。
30秒后,美术馆的专家跑来了。
他的目光刚一接触那幅画,两腿立刻就发软,一起股坐在地上。
“教授,您怎么了?”小头目以为教授犯脑血栓了。
“画。……画。……被换。……了。……”教授指着墙上的画喊。
“啊——"小头目傻眼了,他掏出警笛玩命地吹。
听到警笛声,保卫中心拉响了警报器。
刺耳的警笛声在美术馆空旷的展览大厅里像野马一样四处乱撞。
闻声跑来的负责此次展览的文化部官员看着那幅画呆若木鸡。
“戒严!一只蚂蚁也不能放出去!”负责名画安全的警察局副局长大喊。
警察和士兵将美术馆围得水泄不通。
机场关闭。火车停驶。道路封锁。
与此次展览有关的所有头头脑脑都从被窝里爬出来赶到现常大家面对那幅画叹气。
“这窃贼也太猖狂了,偷走一幅,居然还敢弄来一幅挂上,放肆!”“这么大的画,他们是怎么运来的?!”“准有内线。”跟随名画来的E国专家被警笛惊醒后踉踉跄跄奔进展厅,他只看了一眼那幅画就放声大哭,接着大骂,边哭边骂,谁也劝不祝E国专家给该国大使打了电话,大使顾不上要车和穿鞋,光着脚从使馆跑到美术馆。
大使知道自己的总统梦彻底完蛋了。他原计划明年竞选E国总统,这次画展就是在他的力主下促成的。这下可好,别说当总统,回去恐怕连个镇长秘书也当不上了。
警察局的反盗窃专家赶来了,他们的情绪比较稳定。
勘察现常取证。鉴定。拍照。
结果出来了:该画没有任何被换过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大使对结果表示一千个不信。
“您看,固定画的螺丝钉上的铅封还在,铅封上盖的是警察局的铅封印,完好无损嘛。”反盗窃专家指给E国大使看。
“我们的专家呢?”大使回头找。
随画来的专家忙从泪水中出裕“您鉴定一下,这幅画是原来的吗?”大使对本国专家说。
专家从兜里掏出放大镜,哆嗦着手仔细观察画面。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以至于他佩戴的隐形眼镜全部逃离眼球。
专家回头找大使,找不着。
“我在这儿,怎么样?”大使看出专家表情不对。
“这画是原画。”专家对大使耳语道。
“是原画?!”大使给专家摸了摸脉。
“千真万确,是原画。”专家抽出手,表示自己肌体正常。
“那画上的少女和狗呢?”大使问。
“是怪,我还从来没见过偷画这么偷的。光偷画上的某一物体。而且不留痕迹。"专家用手触摸画上那本属于少女和牧羊犬的位置,天衣无缝。
大使走到文化部官员面前:“贵国必须在两天内破案,向我归还名画。否则一切后果由贵国承担。”E国专家补充道:“其余的名画停止展出,由我国空运警察负责保护。”明显的不信任。
国家给警方下达的死命令是:限期24小时破案。
警察局长向部下许愿,谁破了此案,他就把局长的宝座拱手让给谁。
5
在警界有"破案大王"绰号的探长陈担负了领导警员破案的重任。他只有24小时。
陈的脑瓜的确清楚,他只思索了10分钟,就对手下说:“我要看当天的监视录像。”
名画展出期间,每幅画的对面墙上有一架微型摄像机进行定时监视录像。
陈点上一支香烟,一边狠狠抽烟一边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屏幕上的每一位观众。
陈破案主要靠直觉。他能在芸芸众生中一眼看出谁是贼。
全凭直觉。
可今天他看谁谁像贼。
“注意这个人。”陈指着屏幕上的一个人对手下说。
半个小时之内,陈确定了70多个嫌疑犯。他的助手们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陈的直觉显然失灵了。
突然,陈的鼻尖几乎挨到了屏幕上。
他注意到了在名画前久站不动的皮皮鲁。
“这个男孩子在丢失的那幅名画前站了整整两个小时!”陈对助手们说。
助手们全围过来看。
“倒带,重放。”陈把烟蒂狠命往烟灰缸里拧着按。
所有侦探的眼珠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皮皮鲁一副痴迷的表情。
尽管皮皮鲁在名画前站了两个小时,尽管他对那幅名画一往情深,可侦探们仍然认为这个男孩子不可能盗画。他的年龄摆在那儿。
陈皱着眉头看皮皮鲁。看得很苦。
“啪!”陈的手拍在桌子上。
助手们不约而同地起立。他们知道,破案有望了。
“找这个男孩子!”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恁直觉断定屏幕上的男孩子与名画被盗有关系。
助手们动用各种手段查询皮皮鲁是何许人也。
这天夜间,由于莎莉和牧羊犬的光临,皮皮鲁家像过节。
妈妈给莎莉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爸爸给牧羊犬做了一盒可口的佳肴。
莎莉和牧羊犬是头一次吃饭,他们强烈感受到生命的愉悦。
莎莉边吃边提出一连串的问题,大家轮流解答她的问题。
爸爸还许愿说,明天要亲自给莎莉当导游,带她逛遍这座城市的所有值得看的地方。
皮皮鲁全家都喜欢莎莉。还有牧羊犬。
“这是什么?”莎莉指着电视机问。
“是电视。”鲁西西搂着牧羊犬说。
“电视。”莎莉歪着头看,"做饭角的?“
大家都笑了。
皮皮鲁接通了电视机的开关。
荧光屏上出现了一位女播音员,她脑袋旁边的方块里写着:午夜新闻。
莎莉睁圆了眼睛。
女播音员正在夸某汽车制造厂生产的汽车,突然有人递给她一张纸。女播音员看了一遍纸上的文字,脸上的表情晴转阴。看得出,她脸上的表情与新闻内容是同步的,不会有好事。
“现在播送一条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女播音员拿着纸照念,"正在本市举办的E国名画展览从明日期停止展出。原因是有一幅名画被盗。据了解,这幅名画的价值在五千万美元以上,它是E国的国宝之一。据悉,E国已向我国提出抗议。
另据报道,警方现在正全力以赴争取在24小时之内破案。希望知情的市民向警方提供线索。这件事直接关系到我国的信誉。“节日的气氛骤然降温,全家的目光都落在莎莉和牧羊犬身上。
“咱们必须去告诉国家,不能让国家的信誉受到损害。”爸爸声音缓慢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愿意回到画上去。”莎莉明白皮皮鲁爸爸的意思,"我要和你们在一起。"爸爸说不出"你必须回去"的话,可他又觉得如果不将内情告诉国家,从而圆满解决这件事,今后再不会有任何国家敢来这里办任何展览了。
可如果说了,莎莉和牧羊犬的命运会怎样呢?他们现在毕竟是活的了,他们有选择自己的道路的权利。
痛苦的选择。
“不能把莎莉和牧羊犬交给他们。”皮皮鲁站起来。“她已经不是名画的一部分了,她现在是一个有生命的人,不是一件东西,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不错,名画是E国的国宝,可莎莉和牧羊犬确实是自己活的,不是被贼从画上偷下来的,E国应该正视这个现实。”爸爸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儿子的理论是正确的。是的,莎莉已经不是画了,她有人权。
有人敲门。
妈妈趴在门镜上往外看,吓了一跳。
“警察。”她回到餐厅告诉家人。
“莎莉,你和牧羊犬去我的房间躲一下。”皮皮鲁说。
莎莉和牧羊犬躲进皮皮鲁的房间。
爸爸运了运气,然后去开门。
“是皮皮鲁家吗?”门外的探长陈有礼貌地问。
“是的。请问您。……”爸爸试探来者的意图。
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皮皮鲁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