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汽车公司胖经理，正坐在写字台边吃平盘上的一只烧鸡。先吃鸡头、鸡爪、鸡翅膀，再吃鸡胸脯，最后吃鸡大腿，而且吃起来咂咂有声。
“这胖子吃相真难看，像个饿死鬼！”蓦地写字台下面响起了一个声音。胖经理吓了一跳，往前一看，他的眼睛顿时大了一轮：地上站着一只小狐狸，穿着肥大的工作服，戴着鸭舌帽，身后背着个工具箱，正眯缝着眼睛打量着他。胖经理忙把鸡大腿藏到身后，威吓地喊到：“快走，不然我可要叫狗来了。”
小狐狸哆嗦了一下，但随即沉着地说：“请不要这样对待一位并非普通的狐狸。我是看了你的招聘广告才来的。”
“什么？你也想应聘？”胖经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么学历？”
“我是自学成才。”
“在狐狸窝里自学吧？”胖经理满脸嘲笑。
“您可以考嘛，是微积分，还是爱因斯坦相对论，”小狐狸不动声色地说。
“嚄！这家伙还懂得微积分！”胖经理不由自主地敬畏起来。他自己才初小毕业，只不过是老资格。于是便试探问：“您到我这儿来……”
“我是和你谈一项发明的问题，你看报了吗？”
“这个嘛……”胖经理不好意思搔着头皮，“多少看一点，什么《食品报》啦，《烹调报》啦……”
“您对报纸的政治内容了解吧？”小狐狸又问。
胖经理脸红了，他每天只看“天气预报”和“大众食谱”。
小狐狸从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请看，这是世界石油危机的消息。”
胖经理看着，变得越发愁眉苦脸：“汽油又要大涨价，这汽车公司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他不知道以后每天是不是还能照常吃鸡大腿。
“我想用植物代替汽油。”小狐狸突然冒出一句。
“用树叶、稻草代替？”胖经理满脸狐疑。
小狐狸不声不响地从工具箱里取出一辆玩具小汽车，又从桌角的盘子里掰下一根香蕉——本是胖经理饭后助消化用的。接着便把那根香蕉塞进小汽车盖下的一个孔里。
“嘟嘟嘟——”小汽车在地板上转了起来。胖经理吃惊得张大了嘴。
“噗噗噗”小汽车屁股后边喷出一股黄气，胖经理吸溜鼻子闻了闻，像喷漆水味，还带点清香。
“这是香蕉屁！”小狐狸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胖经理一阵狂喜，用植物代替汽油，可以省多少钱呀！这回他可要发大财了。连忙殷勤地说：“您就留在我这儿吧，我聘用您为总工程师，每天给您一只老母鸡……”
“用不着！”小狐狸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借用您的实验室，您和我一起，要坚持不懈。我很担心您没有这种意志。”
“放心吧！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啦！”胖经理嘴巴上使着劲，对着手里那条肥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二
小狐狸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了半个月。这半个月，胖经理整整吃了一只烤猪和五只熏鸡，他这个人性子急，一着急就要生气，一生气就要多吃，用各种各样的食物把肚皮塞得满满的，好把肚子里的气都挤出来。
到了第十五天，实验室的门“砰”地一声撞开了。接着小狐狸兴奋得一个跟头翻了出来，他的眼晴熬红了，尾巴尖上的毛白了一大块。
“成功啦！成功啦！”小狐狸狂喜地喊。
胖经理高兴得像球似地滚进了实验室。他看见了一辆米黄色的敞篷小汽车，像写字台那么大，加上司机可坐两个人。
“我们把它开到街上去，来个汽车游行大广告！”胖经理急不可待地喊。
街上人山人海，就像夹道欢迎总统。植物作燃料开汽车，谁不想开开眼啊！”
小狐狸坐在驾驶座上，得意洋洋地转着方向盘。胖经理因为太胖，只能骑在后车箱上，满面笑容地抱着一大筐青菜。
“看呀！看呀！”胖经理兴高采烈地吆喝，“白菜燃料，才三分一斤，胡萝卜燃料，才九分一斤！”他把各种青菜一点一点移到汽车背部的一个孔里。
“突突突！”小汽车的排烟器里一会儿放出一股绿烟，一会儿放出一股桔黄色的烟。
“瞧瞧，多美呀！像节日焰火一样。这种植物性气体，一点儿不污染空气！”小狐狸手舞足蹈地耀着。
“等一等，”十字路口，一个警察拦住了车，“后边有人叫你们！”
胖经理回过头来，果真有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追过来。
“一定是来订购汽车的。”胖经理美滋滋地说。
“我的发明能给别人带来幸福，我很荣幸！”小狐狸也站起来，迎接他们。
跑来的人把带来的牌子举到胖经理面前：“你们的汽车上应该挂上这块牌子：‘请勿踏排泄物！’”
“什么意思？”胖经理不解地问。
“你们的汽车会拉屎。”
“拉红屎，接绿屎，走一路，拉一路！”
胖经理和小狐狸回过头一看，啊，马路上一摊一摊，红的绿的，还冒着热气呢！
“糟糕！”小狐狸一拍脑袋：“我忘记了，汽油变成气，可植物燃料会排出废料的。”
“你们必须立刻扫干净，否则我们向卫生局申报罚你们款！”原来他们是卫生局的环境卫生检查员。
胖经理和小狐狸不敢再开小汽车了，只能费力地推着他往回走。刚才的菜筐，现在用来盛这些美丽的“垃圾”了。
身后尾随着一大群幸灾乐祸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什么新型汽车？是排粪汽车！”
“排粪汽车大经理！”
“这不是我，是他发明的！”胖经理哼哼叽叽，脸红得像猪肝。
“瞧这只秃尾巴狐狸，还搞发明呢。都得红眼病了！”
有的人还哄地用吐沫唾，用果核掷。
小狐狸躲闪着，用尾巴擦着背上的吐沫，带着哭腔说：“我会改进的，我一定要把它研制成功！”
三
小狐狸在实验室里围着小汽车踱来踱去，眉头紧皱，他苦苦思索着如何改进他的汽车。
胖经理在旁边吃着熏鸡，他得抓紧时间吃，因为他给小狐狸拨实验经费，公司里已经有许多人议论了，说不定会撤他的职，自然也就吃不成鸡了。
“你根本就不是搞发明的材料。”胖经理看见小狐狸就生气，“狐狸嘛，逮个兔子，骗个鸡什么的还行。”
“您答应过，要坚持到底。”小狐狸不动声色。
“当然，我是说过的。”胖经理狠狠撕下一块鸡肉，“可是，这么下去，我就当不成经理，鸡也吃不成了，只能吃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压缩饼干？”小狐狸仿佛发现了什么，眼睛都放出光来。
“是啊，压缩的，难吃着呢，那东西得泡水，干嚼简直没法咽，一次只吃……”胖经理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好极啦！”小狐狸欢喜得一蹦老高，头几乎撞到了天花板，“我可以试做压缩燃料。”他说着急忙动手干了起来。
小狐狸在实验室装了一个小小的压缩机，一筐青菜放进去，只压成豆腐干那么大一块。
“成功了！“小狐狸高兴地拍着前爪。
“我们马上来个汽车游行大广告！”胖经理又来劲来。
“还是悄悄来吧！”小狐狸想起上次的遭遇，心有余悸。
他们悄悄开着小汽车出去了，塞进了三块豆腐干大小的压缩燃料。小汽车平稳地像箭一样在公路上行驶，胖经理的眼睛睁得铃铛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后面的柏油马路。没有，路面上干干净净的，一点排泄物也没有。
“这太好……”胖经理正想拍手叫好，可还没说完，突然汽车壳里“格”地发出一个怪声，接着“砰”地一跳。
“怎么？汽车会打嗝？”胖经理迷惑地问。
“格！”汽车又蹦了一下。
“它好像有点消化不良。”小狐狸侧耳听着。
“怎么会像动物一样？”
“基本原理是按照马的胃设计的……”小狐狸的话还没说完，汽车一连串地“格格”叫起来，左跳右跳，在原地打旋儿。
“它是肚子痛？”胖经理惊惶失措，“是盲肠炎发作了？”
汽车突然“咔”地大响一声，翻了个滚，把他们俩一齐甩到了公路旁的泥沟里。
“瞧你搞的这狗屁发明！”胖经理从汽车底下爬出来，龊牙咧嘴地揉着屁股，擦着脸上的泥水。
四
小狐狸吃了半块压缩青菜，他渴得要命，一连喝了三大杯水。
“我记得狐狸不吃素的。”胖经理迷惑地看着他。
“当然，我这是做实验。”小狐狸喘着气，他的肚子胀极了，越来越大，像一个大球。肚皮薄薄的，里面的青菜全看得十分清楚。他的身边摆着一大瓶紫色的药丸，可是他的手已经够不到了。
“给……给我……药。”小狐狸呻吟着。
“其实你犯不着这么吃苦，非拿自己做实验。”胖经理咽着吐沫把药片塞到小狐狸嘴里。
“咕辘辘——”肚皮居然一点点瘪下去。
“好了！”小狐狸高兴地站起来，“这个问题解决了，可以批量生产了！”
五十辆新型小汽车制造出来了，一抢而光，又签订了大批订货单，胖经理笑得合不拢嘴。没过多久，满城都是这种嘟嘟跑的小汽车了，燃料到处都是，只要植物即可。
一天，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经理室门口。法院传讯胖经理，起诉者是环境保护部和园林部。原来。这种汽车卖出后，马路旁林荫道上的树叶被揪光了，公园的花草被拔净了，甚至足球场上的草皮也被铲去了一层，全被人们拿去做了不花钱的燃料了。
法院判决：罚款一万元，停止生产这种汽车。
胖经理垂头丧气，一路上，嘴里不停地骂小狐狸。他早就不想做这种实验了，可小狐狸非说“坚持、坚持”，这回胖经理再也不信他的话了，打定主意一定赶走他。胖经理特意到市场上买了一条纯种狠狗，用链子牵着。
小狐狸正在实验室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一大卷图纸。看见胖经理牵着狠狗，他颤栗了一下，但还是鼓足勇气说：“我们应该坚持下去，我已有了新的……”
胖经理火冒三丈：“什么鬼实验，你给我滚！”
“您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胖经理松开了拴着狠狗的链子。
狠狗立刻凶猛地扑上去，小狐狸躲闪着，不甘心地把图纸扔了过来：“您请看！”
“我不看！”胖经理恼火极了，用打火机点燃了图纸卷。
“啊！”小狐狸惊叫着，不知是由于图纸被烧，还是被狠狗咬了尾巴，他腾地撞开玻璃，跌了出去。
胖经理似乎瞥见了他眼角上带着泪珠，那是一种伤心透了的表情。胖经理不安地踩灭了燃着的图纸卷。他把残片打开，随意溜了一眼，他目瞪口呆了，图纸上写着“最新研究成果，可用垃圾和腐烂水果做汽车的燃料……”
啊，这办法太妙了！每年全城几千吨、几万吨垃圾都无法处理，要是用这做燃料太好了，简直是一举多得，谁都会呼“万岁”的。可怎么做呢？胖经理趴在地上使劲看，可怎么也看不懂。
胖经理像丢了魂似地冲出门去，小狐狸早不见了，只有那条狠狗，没头没脑地在街上乱转呢。
唉！胖经理后悔不迭地捶自己的脑袋：“哎哎，我怎么就忘了‘坚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