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下的小人的故事

 
地板下的小人的故事
2016-12-27 18:14:12 /故事大全

波德慢步走进来,背着他那个大口袋。他把他的帽针连同它上面晃来晃去的布带斜靠在墙上。接着他在厨房桌子当中放下一只玩具茶杯。

“怎么,波德……”霍米莉开口说。

“我把茶杯碟也拿来了,”他说着放下背上的口袋,解开袋口。“在这里,”他说着把碟子拿出来。“真相配。”

他有一张小葡萄圆脸,但它今天晚上看上去肌肉松弛。

“噢,波德,”霍米莉说,“你的样子很特别。你没事吧?”

波德坐下。“我好得很,”他说。

“你爬上窗帘了,”霍米莉说。“噢,波德,你不该爬窗帘。它吓坏你了……”

波德做了个怪脸,眼睛向阿丽埃蒂转过去。霍米莉看着他,张开了口,接着转过脸。“好了,阿丽埃蒂,”她严厉地说。“你现在上床去吧,做个乖孩子,我把晚饭端去给你吃。”

“噢,”阿丽埃蒂说,“我不能看看借来的其他东西吗?”

“你爸爸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只有些食物。你去上床吧。茶杯和碟子你都看见了。”

阿丽埃蒂走进起居室,去放好她那本日记,还花了点时间把她的蜡烛插在一枚倒过来的图画钉上,这倒过来的图画钉是当蜡烛台用的。

“你还在磨蹭什么?”霍米莉嘟哝说。“好了,行了。现在去上床吧,记住把衣服折好。”

“晚安,爸爸,”阿丽埃蒂说,亲亲他平坦的白色脸颊。

“小心灯火,”他随口说了声,用他那双圆眼睛看着她出去了关上门。

“好,波德,”霍米莉等两人单独留下时说,“现在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波德漠然地看着她。“我‘被看见’了,”他说。

霍米莉向桌子边摸索着伸出手去,抓住桌子边,在凳子上慢慢地坐下来。“噢,波德,”她说。

两人相对默然。波德看着霍米莉,霍米莉看着桌子。过了一会儿,霍米莉抬起苍白的脸。“很糟糕吗?”她问道。

波德坐立不安。“糟糕不糟糕我说不准。我‘被看见’了,这还不够糟糕吗?”

“自从亨德列里叔叔以后,”霍米莉慢慢地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被看见~过,四十五年来他是第一个‘被看见’的。”她猛想起一件事,狠狠抓住桌子。“不用对我说,波德,我可不搬家!”

“没人要你搬家,”波德说。

“像亨德列里和卢皮那样住到獾洞里去?他们说,那是另一个半球――跟蚯蚓在一起。”

“只是离开两个牧场罢了,在那个树丛过去,”波德说。

“他们就吃些坚果。还有浆果。他们吃老鼠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你自己也吃过老鼠,”波德提醒她。

“又是风又是新鲜空气,孩子会长野的。想想阿丽埃蒂吧!”霍米莉说。“想想我们一直怎么养大她的。她还小。她会没命的。亨德列里不同。”

“为什么不同?”波德问。“他有五个孩子。”

“就为这个,”霍米莉向他解释。“有五个孩子,他们就粗长了。不过现在先不去管这个……谁看见你了?”

“一个男孩,”波德说。

“什么?”霍米莉看着他叫道。

“一个男孩,”波德用双手在空气中勾了个轮廓。“你知道什么是男孩。”

“但那里并没有……我是说,什么样的男孩?”

“‘什么样的男孩?’――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穿睡衣的男孩。男孩就是男孩。你知道什么是男孩,对吗?”

“对,”霍米莉说,“我知道什么是男孩。但那里并没有男孩,这房子里近二十年没有过。”

“不过,”波德说,“现在这里有一个了。”

霍米莉默默地看着他,波德和她对看。“他在哪里看见你了?”霍米莉最后问。

“在教室里。”

“噢,”霍米莉说,“在你拿茶杯的时候?”

“是的,”波德说。

“你没有长眼睛吗?”霍米莉问。“你不能先向周围看看?”

“教室里一向没有人。而且,”他说下去,“今天也没有人。”

“那么他在哪里?”

“在床上。在隔壁儿童卧室或者叫什么名字的那个房间里。他在那里面。他坐在床上。门开着。”

“那么你可以先看看那卧室。”

“怎么可能……这时窗帘我已经上到一半!”

“你就在那个地方?”

“是的。”

“拿着茶杯?”

“是的。我正好弄得不能上也不能下。”

“噢,波德,”霍米莉大叫。“我本不该叫你去。你这个岁数不能去!”

“现在你听我说,”波德说,“别误会我的意思。我爬上去了,没问题。我可以说像只鸟那样上去了。可是,”他向她俯过身来,“后来我手里拿着茶杯,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他从桌子上把茶杯拿起来。“你看,它很重。你可以拿着茶杯把手,像这样……但它会落下来或者说挂下来。你得这样用双手捧着茶杯。如果是从架子上拿下干酪或者苹果,那好办,我可以把它先弄到地上……一推就落下去了,然后我下来把它捡起。但这是一个茶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从窗帘上下来时还得看着自己的脚。好,正像我说的,无法可想。简直不知道抓住什么好,很不安全……”

“噢,波德,”霍米莉说,眼睛噙满泪水,“那你怎么办?”

“就这样,”波德又坐下来说,“他接过了茶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霍米莉惊呆了叫道。

波德避开她的眼睛。“是这样的,他一直坐在床上看着我。我在那窗帘上整整待了十分钟,因为门厅的钟刚敲了一刻钟……”

“不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接过了茶杯?’”

“就是这样,他从床上下来,站在那里朝上看。‘我来拿茶杯,’他说。”

“噢!”霍米莉喘了一口气,眼睛瞪着。“你把茶杯给他了?”

“他拿过去了,”波德说,“是那么客气。等到我下来,他又还给了我。”霍米莉抱住脸。“不要激动,”波德不放心地说。

“他本可以捉住你,”霍米莉用压抑的声音发抖说;

“是的,”波德说,“但他只是把茶杯还给了我。就是这个茶杯,”他说。

霍米莉拾起她的脸。“现在我们怎么办?”她问道。

波德叹了口气。“这个嘛,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

“噢,不,”霍米莉叫道,“不要那么办。不要搬走。不要那么办,波德,如今我们这座房子那么舒服,还有钟什么的。”

“我们可以把钟带走,”波德说。

“那么阿丽埃蒂呢?她怎么办?她不像那些堂兄妹。她会念,波德,她又会缝……”

“他并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波德说。

“但他们会找,”霍米莉叫道。“别忘了亨德列里的事!他们有猫和……”

“好了,好了,”波德说,“不要重提过去了。”

“但你得想到它!他们有猫和……”

“是的,”波德说,“但埃格尔蒂娜不同。”

“怎么不同?她也是阿丽埃蒂现在这个岁数。”

“可你知道,他们没有告诉她。他们错就错在这里。他们要让她相信除了地板下面什么也没有。他们从不告诉她有个德赖弗太太或者克兰普福尔。更没有提到猫。”

“本来是没有猫,”霍米莉指出,“直到亨德列里‘被看见’以后才有。”

“正是这么回事,”波德说。“得先告诉孩子们,我的意思就是这样,否则孩子们要自己去弄明白。”

“波德,”霍米莉严肃地说,“我们可没有告诉过阿丽埃蒂。”

“噢,她知道,”波德说,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她有她的通气格栅。”

“她并不知道埃格尔蒂娜的事。她并不知道‘被看见’的事。”

“那好,”波德说,“我们来告诉她。我们一直说要告诉她的。不过不用急。”

霍米莉站起来。“波德,”她说,“我们今晚就告诉她。”

踏级很暖和,但很陡。“如果我到下面小路上去,”阿丽埃蒂想,“我可能再也上不来了。”因此她静静地坐着。可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了鞋子刮泥的垫子。

“阿丽埃蒂,”波德轻轻地叫她,“你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爬到了鞋子刮泥的垫子上,”她叫着回答。

他走过来,从踏级上面低头看她。“那没事,”他看了一下说道,“不过没有固定住的东西上面最好别去。万一有人走来,挪开了这个垫子――那么你会到哪里去呢?你怎么能重新上来啊?”

“它很重,挪不动,”阿丽埃蒂说。

“可能是重,”波德说,“但它是可以移动的。明白我的意思吗?有一些规矩,我的小姐,你必须学会。”

“这条路,”阿丽埃蒂说,“是绕过房子的。那草埂也是。”

“喂,”波德说,“你想到什么了?”

通风格栅

阿丽埃蒂在一块圆石子上擦她的一只红色小羊皮鞋。“我想到了我的通风格栅,”她解释说。“我在想,我的格栅一定就在这角落。从我的格栅望出来就是这草埂。”

“你的格栅?”波德叫道。“从什么时候起它是你的格栅了?”

“我在想,”阿丽埃蒂说下去。“我绕到角落那里,透过格栅叫声妈妈行吗?”

“不行,”波德说,“这种事我们可不能干。不要绕到那角落去。”

“我去叫她,”阿丽埃蒂说下去,“她就知道我平安无事了。”

“那么,”波德说着微笑起来,“快去叫吧。我在这里给你看着。小心点,别叫得太响了!”

阿丽埃蒂跑着去了。路上的石子嵌得很紧,她那双轻软的鞋子简直像没碰着它们。跑跑可是多么有趣啊――在地底下不能跑,只能走,只能弯腰曲背地走,只能爬 ――就是不能跑。阿丽埃蒂差点跑过了头。她绕过角落后还好及时看见了它。对了,是它,紧靠地面,深深嵌在房子的旧墙脚里;在它下面,一片绿色水渍中长着青苔。

阿丽埃蒂向它跑过去。“妈妈!”她鼻子顶着铁栏栅叫道。“妈妈!”她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又叫了一声。

叫到第三次,霍米莉来了。她的头发垂下来,拿着一个盛满肥皂水的酱菜瓶螺旋盖,它好像很重。“噢!”她用担心的声音说。“你简直吓了我一大跳!你想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的爸爸呢?”

阿丽埃蒂把头向旁边点点。“就在那里――在前门旁边!”她高兴得竖起脚尖在青苔上跳舞,不过霍米莉在里面看不见她的脚尖。她如今是在格栅的另一边一一她终于来到了外面一一从外面朝里面看!

“不错,”霍米莉说,“他们是这样把门开着的――在春天的第一天。好了,”她赶紧说,“快跑回你爸爸那里去吧。告诉他,万一早餐室的门开着,我不反对弄点红色吸墨水纸回来。现在让开点――我要泼水了!”

原因

“这就是长青苔的原因,”阿丽埃蒂想着,飞快地跑回她爸爸那里去,“我们所有的水都从格栅里倒出来……”

波德一见她回来,松了口气,但听了她的话又皱起了眉头。“她怎么会要我没带帽针却爬上那张写字台呢?她该知道,拿吸墨水纸是爬窗帘和椅子的活,来吧。我帮你爬上来!”

“让我留在下面吧,”阿丽埃蒂求他说,“再待一会儿。直到你做完你的事。他们全都出去了。除了她一个。妈妈是这么说的。”

“你妈妈只要想到要什么,”波德嘟哝说,“什么话都会说出来。她怎么知道她不会忽然想起来,下床撑着手杖下楼来呢?她怎么知道德赖弗太大今天不会碰巧留在家里不出去呢――也许是由于头痛?她怎么知道那男孩不会还在这里没走呢?”

“什么男孩?”阿丽埃蒂问道。

波德看来很窘。“什么男孩?”他含含糊糊地重复说了一声,接着说下去。“也可能是克兰普福尔……”

“克兰普福尔可不是个男孩,”阿丽埃蒂说。

“不,他不是,”波德说,“可以说他不是,”他说下去,就像一面说一面把事情想清楚,“不,不能把克兰普福尔叫做男孩。你可以说,他不是一个男孩――准确地说,他早已不是一个男孩。好吧,”他说着开始走开,

“你高兴就留下来一会儿吧。但别走开!”

阿丽埃蒂看着他离开踏级,然后朝四周看。噢,多美啊!噢,多快乐啊!噢,多自由自在啊!瞧!阳光,青草,微风,草埂过去不远在屋角处开着花的樱桃树!在树下,路上撤着一片粉红色的花瓣,就在树脚那里有一丛像牛油一样白白的樱草。

阿丽埃蒂随便看了一眼前门踏级,接着轻松得像跳舞一样,蹬着她红色的软鞋向那些花瓣跑去。它们卷起来像贝壳,一碰就摇摇荡荡。她捡起几瓣,一片一片叠起来……一片又一片……就像搭纸牌城。接着她把它们撒掉。波德又回到踏级顶上来,朝路上看。“你不要走远了,”过了一会儿他说。她只看见他的嘴动,对他笑笑作为回答:她太远了,听不见他的声音。

绿色的甲虫

一只绿色的甲虫给阳光照着,在石子上向她爬过来。她把手指轻轻地按着它的壳,它停下不动,戒备地等着,她一松手,它又很快地爬了起来。一只蚂蚁急急忙忙地弯曲前进。她在它前面跳着舞逗它,把脚伸出来。它看着她,进退两难,摇晃着触角,接着像退让似的,生气地拐弯走开。两只小鸟叭叭喳喳地飞下来,落到树下的青草里。一只又飞走,但阿丽埃蒂看得见另一只还在她上面斜坡的草茎间。她小心翼翼地向草埂走去,紧张地在绿草间爬上去一点。当她用光着的手轻轻地拨开它们时,水滴落到她的裙子上,她觉得红鞋子潮湿了。但她继续向前走,不时拉住草茎走过去,再拉住草茎进入这青苔、紫罗兰和三叶草之林。到腰部高的尖叶片摸上去很柔软,她过去后在她后面轻轻地跳回去。最后她来到树脚下,小鸟吓了一跳,飞走了,她一下子坐到一片樱草的凹凸叶子上。空气中充满香气。“但没有什么东西会跟我一起玩,”她想,这时看见樱草叶子的缝缝沟沟上有透明的露珠。

她把叶子一撤,这些露珠像弹子一样滚动。草埂被高高的草笼罩着十分温暖,甚至太温暖了,沙土闻起来很干燥。她站起来摘了一朵樱草花。粉红色的茎在她手里柔软鲜嫩,上面有一层银色的毛。当她把像降落伞一样的花举在眼睛和天空之间时,她看到暗淡的阳光透过有纹理的花瓣。在一块树皮上,她找到一只土鳖,于是用她摇晃着的花去轻轻地碰它。土鳖马上蜷缩成一个球,轻轻地落到草根之间去。但她懂得土鳖。家里的地板下面也有很多。碰到她玩它们,霍米莉就要骂她,因为霍米莉说它们有一股旧刀的气味。她在樱草的茎间仰面躺下来,樱草把她和太阳隔开,使她感到凉快。接着她叹了一口气,转过脸,透过草茎朝旁边的草埂看。她一下子大吃一惊,屏住了呼吸。有一样东西在草埂上,就在她的上面移动。有一样东西闪烁了一下。阿丽埃蒂看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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