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还在县城一完小上学。成绩不错,还学会了拉小提琴。
有个晚上,在S局当局长的钟杨伯伯来家和爸爸、爷爷喝酒,我爷爷和钟伯伯的老爸一起当过志愿军战士,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喝着喝着,伯伯有了些醉意,笑着说,小林这伢崽讨人喜欢,给我做干儿子吧!爸妈都很高兴,连连说好。我正准备叫“干爹”,爷爷说,这事不忙,以后再说。钟杨伯伯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爷爷这是……为什么?我想不通。
过了两天,是周末。爷爷说,小林,我给你找了个干爹,今天带你去拜认。
我和爷爷坐中巴车去了百多里外的山头上——我出生的老屋场,那里住过我家几代人。后来,因为生态搬迁,木房都拆了,我们一家搬进了县城的郊区。
爷爷说的“干爹”,是一棵长在老屋场里的冲天杨。应是别处飘来的一粒种子,在老屋场上落地、发芽和生长吧。
爷爷说,小孩拜干爹,老辈有规矩。依先生排算生辰八字的欠缺,可以拜人,也可以拜树、井、土地、铁匠炉为干爹。你五行缺木,就拜这棵杨树做干爹吧!你看你干爹多好,正直,挺拔,不枝不蔓,直插云天!做人就要像你干爹这样。
后来,钟杨伯伯听说我拜树为干爹的事,就觉得奇怪,让我带他去了一趟山里。伯伯站在那棵冲天杨前面,上上下下地看,他说,我明白了!
过几年,我上了高中。家里有客人来,爷爷指着墙上照片里的冲天杨介绍:这是小林的干爹,钟杨。
客人一脸诧异:钟杨?县纪委钟书记?这哪儿跟哪儿呀?
大家就说爷爷老了,人迷糊了。我总是笑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