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良
钱老师打来电话,让她或孩子父亲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学校。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管什么情况,她都不希望牵扯到孩子爸爸。
她慌里慌张地进了学校,来到钱老师办公室。钱老师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然后指了指桌面,生气地说:“这几本侦探题材的小说,都是从你女儿课桌里搜出来的。”她扫了一眼书名,心虚地说:“不好意思,这孩子实在太气人,回去我好好批评教育她。”
回到单位,一个患者来看病,问多了几句,她不耐烦了,火气很大地和人家吵了起来。那人投诉到值日院领导那里,院领导问她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她说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大好。
下了班,她像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先去学校接女儿,顺道去市场买菜,回家便钻进厨房里一阵忙碌……她把饭菜端上桌,招呼女儿吃饭,女儿极不情愿地从电视机前移步到餐桌,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说这不好吃那也不好吃。
女儿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她把碗筷往桌上一扔,狠狠地甩了女儿一巴掌。女儿大概还不知道老师已揭发她上课看小说的事,流着泪捂着脸,倔强地申辩:“你打我干吗?我又没犯错误,明明是你自己炒的菜不好吃,还不让说了?”
她夹起一块排骨尝了一口,咸得要命,盐放多了。不过,她不想认错,责问女儿:“你为什么要在课堂上看小说,而且全是侦探小说,你才读小学三年级,看这些有什么用呢?”
女儿哭着说:“我们班的小敏说她爸爸让一个坏阿姨拐跑了,我也怀疑爸爸让坏女人拐跑了,要不,他不会好几年都不给我们打电话,也不回来看咱们的。所以,我看侦探方面的书,从里面学本领,将来好把爸爸找回来。”
这些年在女儿面前的伪装瞬间全部崩塌。她把自己關进卧室,哭得很伤心。她从衣柜里翻出一张照片,他的样子一点没变。她轻轻抚摸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喃喃道:“你这死鬼,你不是最心疼女儿了吗?刚才我打她了,你怎么不骂我呀?”
她清晰地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平安夜,女儿做完心脏手术还在医院休养,看到电视里的圣诞老人给一群小朋友派发礼物,也吵着要礼物,她只好打电话给他。电话里,他压低声音哄女儿:“宝宝乖,等爸爸抓到了坏人,立马回来给你送礼物。”女儿果真就不哭了,两只圆圆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的门……可直到睡着了,女儿也没等来爸爸的礼物。
也就是那个夜晚,丈夫突发脑溢血,倒在了伏击毒犯的现场。噩耗传来,她整个人都蒙了,恨不得从医院住院部八楼跳下去,可望了望熟睡中的女儿,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知道,失去丈夫后,为了女儿,她必须坚强。
那次,女儿从睡梦中醒来,问爸爸来了没有?她指了指放在床边的一只毛毛狗说:“来了,这是他送你的礼物。”其实,那只毛毛狗是丈夫单位连夜赶来慰问的领导和同事带给女儿的。
女儿又问她,那爸爸人呢?她说:“你爸被领导紧急派到国外执行维和任务去了。他走的时候你在睡觉,他怕吵醒你,就没有和你打招呼。”这谎话,从女儿四岁多一直撒到现在。如今,女儿已经开始懂事了。
女儿还在委屈地哭泣,她走过去安慰她说:“好了,好了,宝贝别哭,我明天就去你爸爸的单位,求领导把你爸爸调回来工作,好不好?”“爸爸能调回来,那太好了。”女儿破涕为笑,高兴地跳了起来,搂着她又吻又亲。
到了周末的晚上,她的手机响了,她听完电话拉着女儿打的去了机场,她指着大厅里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沧桑的男子对女儿说:“看,你爸回来了。”
女儿立刻张开双臂,像蝴蝶一样飞进男子的怀里……
这个冒名顶替女儿爸爸的男人,是她通过婚恋网站认识的。
选自《安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