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我的一个朋友,刚参加工作时,我们同在一个市级科研所,后因当时的领导问题,越来越不景气,不少员工下岗,无奈,后来我们先后离开了,他去了一家饭店,我到了一家公司,他长我几岁,前年退的休,赋闲在家,逍遥自在,每月领着5千多元退休费,在京城如果没有额外的负担,也算比较爽了。他可谓功德圆满了,孩子已大学毕业去了一家银行,算是白领,收入比老子还多,老婆小他十岁,是公务员,还在上班。我的这个朋友身体不错,有当兵的底子,前不久在街上偶遇,红光满面,虽说已六十大几岁,可一点看不出,说他五十出头也有人信,与他上班时简直判若两人。小两年没见,我简直不敢相信。
“看来你过得不错呀!”我拉着他的手说。
“那是。咋在这碰上你啦,这是忙啥呢?”
“单位的事,刚忙完,路过这儿。”我说。
“伙计,老久没见啦,不急吧,进去坐会”他指了指路边的一家小饭馆。
“不啦,改天吧,家里还有事”我说。其实事儿倒没有,只是跑了一天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
“有啥事呀,又忙着回家做饭?要不我跟弟妹讲给你请个假?”
“你呀你,好吧,那我就打个电话”,我还真不好博他的面子。再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一般,也真想和他坐坐。
在我打完电话后,他伸手要我的手机。
“对了,我也得给老婆打个电话。伙计,借手机用下”。他说。
我把手机递给他。“你还真的不带手机啦?”
“当然,说话算数。”
这还是他退休之前向我讲的,说是只要一退休,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拽了。上班时手机打伤了,也听伤了。就像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倒了胃口,见到就反胃。
这家饭馆不大,在闹市区的一角,倒也显得安静,我们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因时间还早,客人不是很多。
“今天我请客,也别跟我争了,你想吃啥?”老吴说。
“随便吧”我说,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无需客套。这是一家京味餐馆,我们只是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加上两盘饺子,两瓶啤酒。朋友相见这些足矣。
之所以想和他坐坐,一来也确实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二来我也确实想听听他退休后都在干啥,因为还有两年多,我也面临退休。
“孩子上高中了吧,学习咋样?”老吴问。
“还行吧,我不比你,孩子还小,你看你彻底解放了”
“哪呀,各有各的事,孩子大了,又要搞对象,将来结婚生孩子,你能不管,不过万事得想开点,不能较劲”。
“看你,满面红光的,每天都干点啥?”我问。
“我嘛,每天早晨6点起床,先到附近的街心公园锻炼,围着公园快走两圈,再打打太极拳,然后到菜市场买点菜,8点半回家吃早饭”
“你不给嫂子做早饭?”我问。
“她到单位吃,不用我管”
“你可真行,上午干啥?出门和楼下的老头下棋去?”我打趣地说。我知道他是不会去的。
“我才不呢。上午上上网,写点东西,你别说,这一年下来,正经在报上还发了十几篇呢,当然啦,都是些豆腐块”老吴自我调侃道。
这我知道,没退那会儿,老吴就爱整这些,时不时地写点东西,当然没有什么大作问世。说句不好听的话,仅供解闷而已。对我这么说,老吴并不在意。他把自己所写的东西,用句当下时髦的话说,叫做“正能量”,虽说不是惊世之作,但也属针砭时弊,劝人向善之言。
“下午睡个午觉,晚上做做饭,你别说,我现在做饭的水平可不一般,有时间到我家去,我给你露两手”
“那好呀,一定去”我说。
“好啦,还接着汇报,吃过晚饭,和你嫂子下楼散散步,十点钟准时睡觉,你看,生活有规律吧。”
“什吗?十点睡觉?忒早点吧,你是村里人呀,现在城里人哪有十点睡觉的”,这确让我有些不解,虽说早睡早起身体好,这是老话,可这么早睡得着吗?我哪天不得十一点以后呀。这钟点,我们楼下小广场上的“大妈”们舞跳得正欢呢!
“对了,你没参加个什么跳舞队?和那些老头、老太太混混?”
“饶了我吧,和那帮老娘们跳舞?还不够乱的呢。这边跳舞,那边楼上往下扔东西嫌吵,要不放个高音喇叭对着干,本来老年人娱乐是个挺轻松的事情,现在成了个社会问题了,时不时地还上上电视新闻,哪和哪打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呀”。
“也是,吃饱了撑得,不论做什么,不要光考虑自己,不管别人”
“人变得自私了呗,只顾自己,谁顾他人。并且还变得暴虐,你看看网上的新闻,因为屁大点儿事,动不动就置人于死地。那天我去公园,几拨唱歌的退休老头老太太,你各唱各的嘛,自娱自乐,可不结,偏较劲,一帮比一帮唱的声大,都想压过对方,最后唱一肚子气,图什么呀,还引来好多人围观”。
“要都像你成了,社会上就没那么多麻烦了。看你,多自在。”我不无羡慕地说。
“你不是也快了吗,明年?后年?”
“后年”我说。
“快。一晃就过。不过凭我这两年的经验,退休后要把握好最重要的几条:一是要心沉气定,与世无争,根据自身条件,安排好生活,不给社会添乱,别人也就不会找你的麻烦;二是锻炼好身体,注意休息,合理养生,保持自理的能力,少给儿女增加负担;三是在孩子面前,不要总自以为是,老子永远是对的,要承认在一些问题上与孩子的差距,一些新的东西你未必知道。我对孩子就这样,但大的做人的原则不能胡来,其他一概不干涉。等将来儿子娶了媳妇,同样。你整天碎嘴唠叨的不招人烦?再说了,你说的未必句句是真理。何苦呢?我是不主张住在一起的,孩子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这一点我想的非常开,活到这岁数了,还不明白吗?不要总想让孩子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有那个条件,儿子的房子,还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可我不成”
“买呀?!”
“你以为是买菜呀,随口就说买房”。
“那怎么办?没房儿媳妇是不会上门的。”
“别管到时有房没房,孩子结婚以后,千万别和子女住在一起,你看不惯孩子的一些做法,同样孩子有些也看不惯你的一些做法,时间长了,自然产生矛盾。”
这我相信,老吴我还是了解的。将心比心,要是老有人在你身边指手画脚你愿意吗?
我们院里也有一些退休老人,要么在一起议论这个孩子不孝,那个孩子不好,说着说着气的满脸通红,要么看到社会上一些阴暗面牢骚满腹,像个愤青,看什么都不顺眼,分析认知能力不如一个初中学生。
从窗往外望去,已是掌灯时分,行人中有匆匆往家赶的上班族,也不乏悠闲散步的老人和无忧无虑的孩子。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 是单位同事打来的。没啥大事,是关于一份合同续签的事。
放下电话,我为老吴杯里加满了酒。
“来,干一杯。”老吴爽快的一饮而尽。
“你真的不用手机啦,多不方便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