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那个中秋,也稀松平常。那天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我照样跟着爹下地收玉米。虽然打心底里恨透了干这种枯燥无味的农活,但我高考落榜,别无出路,只得面朝黄土背朝天,像父母一样土里刨食。
上了地,我当然心不在焉,老半天才慢腾腾掰下一颗玉米棒子,有气无力地扔进背篓中,显然在磨洋工。爹知道我心里咋想的,却故意不说破。娃,认命吧,命里带的8角米,走遍天下都不满升。土里刨食,活得瓷实。爹修理了多半辈子地球,照样供养你们长大成人。赶紧娶个媳妇成家吧,有人能生万物,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怕啥。当年,爹也念过高小。
我无话可说,二妹和三弟都在上学,早够爹喝一壶的了。超出屋檐的檩条多受难,我当老大的,该替父母分忧解愁。
晌午时分,爹似乎突然想起了我的亲事。对了,赶紧拾掇回家,剩下的玉米棒子,明早我来背。
于是,这天就不同寻常了。我得翻过一座大山,越过坪头河,跟媒人去药王沟订婚,拜见岳父岳母。未来的媳妇陶玉如跟我也同过班,高二才辍的学。她娘我喊堂姑,我们这是亲上结亲,有根有蔓。要说,玉如长得也满秀气的,只是不爱说话,跟小雪相比,典型的灰姑娘无疑。我娘看好她:这娃性情和善,手脚灵巧,可是打上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媳妇。那些天,我经不住父母和亲戚的围攻,便懵懵懂懂答应了。只是半夜里从梦中惊醒,嘴里还在喊着小雪。
小雪一直是我初中到高中暗暗爱慕的女生,我的向往和未来。好多年我俩都是班里的优秀学生,她数学顶尖,我语文出众。高中3年,我们互相鼓舞,共同进步,本该双双高中的,结果命运之神捉弄我们,我和她全都落榜了。我们约定来年继续冲刺,难道我先食言失信?
想起小雪,我的心口怦怦直跳,立马想起那本《普希金爱情诗选》,还有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第一次邂逅那双眼睛,心头就微微震颤了一下。那回我背着柴米油盐去坪头上学,步行30里,累得口干舌燥,正想讨口水喝,就看见河边一小姑娘正拿着一把小木勺,咕咚咕咚往铁桶里舀水。
借你木勺喝口水成吗?姑娘瞟我一眼。成,这么大一条河,又不怕谁喝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清脆甜美。
我放下东西,一通猛灌。请问,到坪头学校多远?其实已经到了,我不知道。
哦,新生呀。我点点头。那么,到坪头也许,大概,不远了吧,嘿嘿,哈哈哈。说着笑着,姑娘提着水桶径直走了,只留下银铃般的笑声在河边飘荡。
随后,我喜出望外,姑娘叫樊小雪,跟我同班,乃班主
不甘心,真不甘心哪!在那片玉米地里,望着蓝天白云,我几乎疯狂地喊了这么一嗓子,抒发心头的郁闷。这一声呐喊,把地头收玉米的邻居们吓坏了。
有人劝爹,叫娃再念一年吧,别给憋疯了。大丈夫只求功名不显,何愁妻室儿女呀。就是,听说你娃学习拔尖呢。爹撇撇嘴,嘿嘿,站着说话不腰疼,3个娃拼死拼活念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书,我把老命搭上也白搭呀。
一切照样进行。这天下午,我跟村里有点头面的民办
没想,在学校后山上,意外碰见了
来年,我真的成了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只是再也没跟小雪同学,她在我回校补习之前就转往外地了。
真有这些事,你咋知晓?玉如不再回答。她把女儿送到我们学校,扛起行李跟老公上新疆打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