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现在有些毛病也去看中医。
以前老朱不大去中医院,主要是嫌麻烦。西医多方便,打点滴,吃丸药,快。
局长就笑他不懂长生。西药三分毒呢,拿着生命赌明天。中医,国粹!别小看那些根根草草的,熬上一锅,既治病又强身。
为了接近局长,老朱慢慢就去了中医院。但老朱很少碰到局长。局长四十出头,胖得像个肉墩,一走一哆嗦。毛病自然不少。局长老叫头痛,说是局里效益不景气,操心操的。老朱虽然职位小,但是元老级人物,局事洞悉胸怀。老朱强忍着腰疼,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整出一份方案想交给局长,可局长一直没机会跟他面谈。有次在酒桌上,老朱趁着酒兴对局长说,有机会我俩单独聚聚,说不定能治好你的头痛呢。局长眼一瞪,说,别扯蛋了,你属老虎我属鸡,单独聚,犯冲呢!半真半假的,惹得一桌子男男女女哈哈大笑。老朱的脸色红里透着黑,心里直骂自个犯贱。
犯贱归犯贱,老朱还是希望能有机会跟局长聊聊。这一天终于盼到了。是双休日的下午,外面正下着雨,冷嗖嗖的。电话是局长夫人打来的。局长夫人说,局长头痛病又犯了,找不到人,你去陪一下吧。老朱放下电话,手捶着腰椎,赶了过去。
中医院里,内科室里只有一位年轻的小伙值班。这小伙长得挺俊朗,白白净净的像个女孩。局长哎呀连天,极不情愿地伸出了手脖。
局长问:你们院的刘一手刘专家呢?
小伙正在开药方,头也不抬地说出二个字:肾虚。
局长哑着嗓子笑,因为头疼,笑比哭还难听。
小伙把药方递给老朱,又接待下一个病号。
老朱看药方上写了以下几味药:桃红四物汤、羌活、独活、五苓散、鸡血藤、白芷、黄芩、外加麻黄若干。
老朱要去抓药,局长喝住了他,局长说,走,去西山梅庄。
老朱明白了,局长信不过这位年轻的医生。
西山梅庄离这有三百多公里,望着辟里叭啦的雨点和渐渐隆上来的暮色,老朱建议,要不,先吃上一副,明天再去。
局长眼一瞪,老朱便不再吱声了。
一路上,伴随着局长的嚎叫,小车飞似的往前冲,幸亏车少人稀,到了地点,才午夜十一点。
刘一手听说局长深夜来临,忙披衣而起,精神抖擞地号脉。
局长问,嘛病?
刘一手沉吟了一会说,肾虚。
局长一愣,肾虚与头痛有什么关系?
刘一手说,头为诸阳之会,与脏腑相连,肾虚则经乱,引起头痛。说完开了一张药方,让局长和老朱赶回治疗。
老朱看完药方,心里也愣住了,这药方同年轻医生开的药方一模一样。局长不信,仔仔细细地对比两张药方,只是在用量上,麻黄少了三钱。
局长说,你猪了吧,看到没有,就是这三钱,人家就是专家!
老朱无语。回来后,老朱强忍着腰疼,从箱子里掏出方案,叭地按着了火机。
在熊熊火苗中,忽地一滴水滴了下来,是老朱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