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板回老家吃喜酒,正打暑假工的岛子也暂得歇息。八月份的A城实在是太热了,在宿舍里把风扇开到最大档,一整晚对着吹,还是汗流浃背。于是岛子决定先回老家呆两天。
老家地处高原边界,群山林立,水环山绕,冬暖夏凉,八月份的夜晚,睡觉还需要盖一床毯子。一下汽车,中午的太阳有些晒,但温度相对适宜。
还是老家好啊!
在父母因未得到通知而惊愕的眼神中,岛子简短解释,扔下背包,直奔二楼,打开窗子,倒头睡起了午觉。
美美的一觉醒来,精神好极了。岛子在床上翻了几滚,擦掉眼角的眼屎,又抱着被子蹭了蹭,才懒洋洋下楼。
“爸呢?”岛子坐到妈妈身边,拿起一个橘子吃。
“在理发店里看人家打牌呢!”妈妈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给顾客拿东西。
她们家在街上开了一小间五金铺子,农闲时候,爸妈就进货来卖;农忙时候,则回家种田种地。
“阿岛回来了?”纪子抱着一岁的女儿走进来。
“美美!”岛子接过小朋友,逗弄她。纪子是岛子的好朋友,两人友谊从幼儿园起。小学时,纪子家在街上开了一家杂货铺,高中毕业后她就嫁给了隔壁杂货铺的长子,婚后一年就生了个女儿。
“妈妈有东西吃吗?好饿!”
“没有!你也不说要回来。”妈妈一边给人量麻绳一边说,“现在才四点多,你要等不了晚饭就去吃粉吧!”
“走,我跟你去!”纪子说:“中午婆婆煮的菜太辣了,我也没吃多少。”
去A城念书,岛子倒不太想家,只想家乡的粉而已!每次走在街头,徘徊着不知道该吃些什么的时候,岛子总会想起老家的粉。白白软软的米粉往开水锅里一仍,木质的漏勺“呼啦”一转,捞起来,倒到碗里,加汤,加配料,就香喷喷的一碗。尤其是辣鸡粉,热气腾腾的碗面上飘着一层辣椒油,看得人食欲大开。
“哎!我跟你说哦,墨子疯了!”纪子一边给孩子喂米粉一边说。
上大学的这几年,岛子从未断过家乡哪怕是一丁点小消息,这都归功于纪子。在街上,人们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方式,除了看管铺子就是聚在一起打个牌说会话。可别小看这一小会的打打牌说说话,这小会间,你可以知道某村某家祖辈搬来这里的原因,也可以知道某村某家养的猪上个月某几天不吃东西;这小会间,很多的消息都是在这得来,又从这出去,像电影院里的转送带一样把各种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传来传去。
“墨子哥回来了?他怎么会疯了?”岛子一边吃粉一边疑惑地问。
墨子高岛子一届,有个年长他四岁的姐姐,叫笛子,从小十分漂亮,追求者众多,一路跟到他们家门口。笛子却是一概不理那些,只放学后就笑嘻嘻地拥着只到她腋窝下的墨子回家。高中毕业,笛子突然嫁给了街上一个刚离婚两个月的男人,那个男人的长子跟墨子在一个班。而后,墨子家在岛子家的斜对面也开了一家五金店。从此,墨子进入了反叛的青春期,沉默,抽烟,喝酒,染着各种颜色的头发,半夜偷开他父亲的摩托车在街上“呜呜”作响,最后因为打群架致人受伤而被劝退。后来,墨子在街道上消了踪影。
“骗你干嘛?”纪子捧着碗“咕噜”“咕噜”地把汤喝尽,擦擦嘴,说:“他回来有一个月了,头发长到肩膀,留着胡子,几乎看不见脸;总穿着宽大的牛仔裤和白T恤,趿着拖鞋,见人也不说话;手上总捧着一本书,每天一大早爬到电视塔上大声吼叫两三个钟头,又下来。”
岛子脑中浮现出穿着宽大的军绿色的裤子、裤脚挽了几圈的清秀而消瘦的男孩子。
“那也不能说他疯了!”
“不!是真的!”纪子摇摇头说:“大家都说他疯了!笛子现在几乎不出来打牌了。笛子的妈妈每次一听人家说墨子,眼泪就‘嗒嗒’地往下掉。笛子的爸爸则抽烟抽得更猛了。不信你去他家看看,全是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