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老陈和青萍是南方人,两口子开着一个小蛋糕店,烤制各种蛋糕和面包。老陈谈吐儒雅,脾气很好,对青萍百依百顺。青萍长相清秀,小巧可爱,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蛋糕店的生意很好,两个人都很忙,很少到烧饼铺里来。有一次老陈送过来一包茶叶,说是他们家乡出产的,让他俩尝尝。她对他说,老陈和青萍两口子都是好人。老天爷真会配,把两个长相人品都这样好的人配在了一起,真让人羡慕。
这天早上五点钟左右,隔壁传来青萍凄厉的哭号声,听上去是那样绝望,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他和她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忙起床去看个究竟。老陈不在,青萍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一边哭一边愤怒地把那些已经做成和还没有做成的蛋糕全部摔在地下。柜子抽屉都开着,里面翻得乱七八糟。
她抱住青萍,说:妹子,发生什么事了?你冷静些,别这样。
青萍倒在她的怀里,哽咽着:姐呀,我可怎么办啊?一句话没说完昏厥过去了。
他和她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水,费了好大劲儿青萍才返过来。青萍啜泣着诉说了事情原委。青萍说前天她接到家里一个电话,说她儿子病了,急需钱,让她赶快回家一趟,如果回不去也要把钱打在卡上。接到电话后,她就和老陈商量带多少钱回去。蛋糕店的收入都是老陈管着,她只管做蛋糕,不管帐。一开始老陈让她带两千块钱回去,她说那太少了,孩子病得很重,最少也要带两万块。老陈不同意,两个人还发生了口角。昨天一整天他俩都在为这件事争来争去。昨晚睡觉时老陈对她说让她放心,他会让她满意。没想到今天早晨一觉醒来,老陈不见了,把银行卡也带走了。青萍说他们这几年的收入全在卡上,少说也有二十几万。老陈一分也没给她留下。
他和她听不明白,青萍的孩子不就是老陈的孩子吗,老陈为什么不同意她带钱回家?
青萍说她和老陈不是真正的两口子,各自有各自的家庭。他俩是在一家蛋糕店打工时认识的,那时他们两个人都是一般店员,工资很低。在掌握了做蛋糕的技术后,两个人便离开那家蛋糕店,来到这个北方小城,共同开了这个小店。
他和她迅速交换眼神,原来是这样啊!
老陈没了踪影,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青萍苦等数日后,终于决定要走了。送青萍上车时,看到青萍无奈无助的样子,她流泪了。几年的汗水化成了泡影,不知道青萍如何面对家人,如何面对生病的儿子。
她对他说:像老陈那样温文尔雅的男人都这样绝情,这样没有人性,男人太可怕啦,想起来就心寒。
他说:好人坏人不分男女,男人也有好人,女人也有坏人。只能怨青萍看人不准,
她眼光闪烁,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是老陈那样的人吧?
他笑笑:你看像吗?
他和她没有共同财产,经济也是各自独立的,不会发生老陈和青萍那样的事情,彼此应该没有戒心。但是有一天晚上,他来到烧饼铺看到她有些慌乱,好像是在隐藏什么,说话也有点前言不接后语。又过了没几天,她突然对他说她要回家去看看,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希望他继续住在烧饼铺里,帮她看着点。他知道她对他有了戒心,他想向她解释自己不是老陈那样的人,请她放心。他又觉着没有必要,本来两个人就是这样糊里糊涂地住在一起,彼此对对方的底细都不了解,几句话打消不了她的戒心,任何表白都是苍白的。他觉着她回家一趟也很正常,家里毕竟有老公和女儿。就算看在同居了几个月的份上,帮她看着点烧饼铺也是应该的。他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半个月后她回来了。她把烧饼铺子转让给了一个修车补胎的老头。她对他说她的男人已经在老家县城租好了一间房子,让她到那里开个烧饼铺子。她说那里离家很近,能够经常和家人见面,互相有个照应;她说女儿就要上小学了,他们计划把女儿送到县城里的小学校去读书,方便照顾女儿。他说那样很好,祝贺你结束单漂的生活。
最后一个下午,他没有上班,帮她打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一大堆,除了那个电烤炉外,其它都不值什么钱,就贱七贱八地处理给了一个收废品的老头。有半袋面粉和小半桶食用油她让他拿回去,他说我在工地灶上吃饭,拿这些东西没用,就给修车的老头留下了。这天晚上,两个人坐在清理一空的烧饼铺里,细细算着两个人住在一起后的经济往来。他说你帮我买过一瓶二锅头,她说你帮我买过半斤花椒,他说你给我买过一双袜子,她说你给我买过一块肥皂……算到最后,他欠她二十三块钱。他从口袋里掏出二十三块钱给她,她说算了吧。他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我们不是亲兄弟。她说那就给二十吧,那三块免了。他把二十三快钱都给了她,她拿在手里看了看,揣在上衣口袋里。她说我们在一起这样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他说我也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她说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他说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俩人都笑了:那就别问了。
送她走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回家去看看。工地很忙,人手很紧张。工头说你老婆不是在这里吗,你还回家去干啥?他说老婆回去了。工头说老婆刚回去你就要回去,吃奶呀?他说主要是家里有点急事,需要他回去。工头嘟嘟囔囔半天,很不情愿地准了他十天假。他又死皮赖脸地向工头要了一个月工钱,去超市给妻子儿子母亲分别买了一身衣服,还给妻子买了化妆品,给儿子买了玩具,满满装了一大包。他坐火车回去,他们村子就在火车路旁边,那里有个小站,慢车会在哪里停几分钟。快到家时,他拿出手机,拨打妻子的手机,里面说你拨打的是空号,请查对后再拨。他还以为妻子换了手机号码,就是换了号码也应该告诉他呀?仔细一看,拨打的是她的电话号码,不是妻子的。她换手机号码了,是有意的吗?他顺手把这个电话号码删去,重新拨打妻子的电话,通了。他说:老婆。我回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