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血液倒流,一股凉气从后脖子一闪而过。恐惧连悲鸣都吞没了。真实变成谎言,谎言变成真实,所有的真理瞬间颠覆。在黑暗的房间的角落里呆呆地站着的钢琴中仿佛在流出恐怖的旋律。好像时间都冻僵了。
钢琴线……珉敬慌忙开了灯,打开钢琴,像翻金库一样,到处乱找。然而钢琴没有任何异常。隔壁男子冒死爬过阳台的理由应该只有钢琴,但他连钢琴上面的一粒灰尘都没有碰。如果是珉敬,会第一个切断钢琴线的。可是男子没有那么做。无法捉摸男子的意图。那么今天为什么爬到珉敬家里来呢?冒着随时掉下去的生命危险,爬过阳台,难道除了钢琴以外,还有别的目的吗?
男子说过的惩罚还没有结束。不,也许还没有开始。珉敬走进阳台,通过打开的阳台门,向外探出了头。珉敬看了隔壁。隔壁阳台门也开着。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珉敬的腿已经向外伸了出去。
真正的惩罚
珉敬艰难地爬进了男子的家里。心在猛烈地跳。脚滑了一下,差一点摔倒。珉敬稳住心态,开始查看房间。这里应该是男子说过的工作室。本来以为会有桌子、笔记本电脑、摆放大量书籍的书柜……但里面的情景完全脱离了珉敬的想象。
房间是空空的。
虽然很暗,但能确认这一点。是不是实在无法忍受,把工作室挪到别的屋子里了呢?随着眼睛逐渐熟悉黑暗,有一个东西格外吸引珉敬的眼球——那是墙壁。看方向,是挨着珉敬家房间的墙壁。走进墙壁用手抚摸,到处都倒挂着撕开的壁纸,没有完全脱落,吊在墙上的情景显得无比凄凉。壁纸不是因为破旧而被剥下来的,因为这栋公寓是三年前才盖的。看剥下来的壁纸断面,是被刀子割开的。肯定是男子干的。
摸靠墙的地板,发现地板革上有明显往下凹的地方,可能是放过桌子的地方。男子应该是坐在这张桌子前面写作的。想象男子坐在桌子前写作的样子,珉敬仿佛听到了敲打笔记本电脑键盘的声音。同时从墙壁对面传来钢琴声音。不,那分明是孩子的钢琴声,是大女儿弹的清凉而动听的钢琴声。奇怪的是,钢琴声并没有平时在家里听时那么优美。钢琴声刺激耳膜,刺激神经,让人心慌。奇怪,好像男子的感受全部转移到珉敬的身上来了。
珉敬看着破破烂烂的壁纸,展开了想象的翅膀。桌子出现了,椅子也出现了,笔记本电脑出现了,隔壁的男子也出现了。男子背对着珉敬,敲打键盘。可是随着弹钢琴的时间变长,男子的打字声音越变越慢。男子呆呆地望着在显示屏上一闪一闪的鼠标标志,突然疯狂地抓住头发痛苦地挣扎。咣!男子和椅子一起倒下了。珉敬慌忙后退了一步。男子就像被打上杀虫剂的苍蝇一样,发着怪声在屋子里痛苦地爬来爬去。过了一会儿,男子突然站了起来,跑出了屋子。珉敬以为自己的幻觉结束了,然而男子又返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刀。珉敬吓得连连后退。男子扑向了珉敬。珉敬喊了一声“啊!”便往后倒了下来。奇怪的是,男子跃过珉敬,跑到墙壁前,恐吼着,用刀疯狂地砍墙壁。
啊……啪……啊……啪……壁纸被男子刮了下来。然而,男子并没有停止疯狂的刀舞。一瞬间,珉敬无法忍住呕吐,向前弯曲上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珉敬擦着眼泪,抬起头,发现男子已经不在了。这时,从屋子外面传来了声音,那是用棒球棒使劲敲打手提包般的沉闷的声音。不对,是什么东西被切断的声音。
珉敬推开门,来到了客厅。又传来了声音。是浴室。珉敬向浴室走了过去。客厅很暗,不过借助从浴室门缝中透出的灯光,可看出屋子里面的大概轮廓。屋子结构跟珉敬家一模一样,然而,两家的内部却有天壤之别。男子家虽然大概布置了家具,但不知为什么,显得无比干燥和荒凉,觉得只要一打开窗户,就会吹进来撒哈拉沙漠的沙风暴。这里的所有东西就像等待主人抚摸的宠物一样凄凉。这时,浴室门打开了。由于开着锅炉,客厅地面是热乎乎的,但是珉敬的心里犹如包着冰雪覆盖的阿拉斯加半岛一样,充满了寒气。
男子站在那里。
珉敬吞下了悲鸣。也许是悲鸣卡在了呼吸管道,而不断地咳嗽。男子用可怕的表情看着珉敬。珉敬无法停止咳嗽。脸变红,胸变麻。勉强压住咳嗽,抬起头,男子后面半开的浴室门进入了珉敬的眼里。浴室地面一片黑红色。
“你……怎么在这里?”男子问道。
不,是丈夫问道。
这是珉敬想问的话,“我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想问你右手拿的那个黑袋子是什么?”可是珉敬完全可以猜到。即便是丈夫不开口,不去打开那个黑袋子,珉敬也能猜得到。一切都很清楚了。围绕楼层间噪音发生的邻居之间的争吵,打骂,警察的介入,依然没有解决的矛盾,只要没有人去踩刹车,就直奔悬崖边的无端的奔跑,接着是坠落,最后是不明真相的黑袋子。所有一切都那么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