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得其所!”小贩在走出了这个他所谓的“罪恶的渊薮”的时候说。“我的处‘所’是宽广的大路,我在那家一点也不感到自在。”
牧鹅的小姑娘从田野的篱笆那儿对他点头。
许多天过去了。许多星期过去了。小贩插在壕沟旁边的那根折断了的杨柳枝,显然还是新鲜和翠绿的;它甚至还冒出了嫩芽。牧鹅的小姑娘知道这根枝子现在生了根,所以她感到非常愉快,因为她觉得这棵树是她的树。
这棵树在生长。但是公馆里的一切,在喝酒和赌博中很快地就搞光了——因为这两件东西像轮子一样,任何人在上面是站不稳的。
六个年头还没有过完,老爷拿着袋子和手杖,作为一个穷人走出了这个公馆。公馆被一个富有的小贩买去了。他就是曾经在这儿被戏弄和讥笑过的那个人——那个得从袜子里喝啤酒的人。但是诚实和勤俭带来兴盛;现在这个小贩成为了公馆的主人。不过从这时起,打纸牌的这种赌博就不许在这儿再玩了。
“这是很坏的消遣,”他说,“当魔鬼第一次看到《圣经》的时候,他就想放一本坏书来抵消它,于是他就发明了纸牌戏!”
这位新主人娶了一个太太。她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牧鹅的女郎。她一直是很忠诚、虔敬和善良的。她穿上新衣服非常漂亮,好像她天生就是一个贵妇人似的。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是的,在我们这个忙碌的时代里,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过事情是如此,而且最重要的一部分还在后面。
住在这座古老的邸宅里是很幸福的。母亲管家里的事,父亲管外面的事,幸福好像是从泉水里涌出来的。凡是幸运的地方,就经常有幸运来临。这座老房子被打扫和油漆得一新;壕沟也清除了,果木树也种起来了。一切都显得温暖而愉快;地板擦得很亮,像一个棋盘。在漫长的冬夜里,女主人同她的女佣人坐在堂屋里织羊毛或纺线。礼拜天的晚上,司法官——那个小贩成了司法官,虽然他现在已经老了——就读一段《圣经》。孩子们——因为他们生了孩子——都长大了,而且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虽然像在别的家庭里一样,他们的能力各有不同。
公馆门外的那根柳树枝。已经长成为一棵美丽的树。它自由自在地立在那儿,还没有被剪过枝。“这是我们的家族树!”这对老夫妇说;这树应该得到光荣和尊敬——他们这样告诉他们的孩子,包括那些头脑不太聪明的孩子。
一百年过去了。
这就是我们的时代。湖已经变成了一块沼地。那座老邸宅也不见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长方形的水潭,两边立着一些断垣残壁。这就是那条壕沟的遗址。这儿还立着一株壮丽的老垂柳。它就是那株老家族树。这似乎是说明,一棵树如果你不去管它,它会变得多么美丽。当然,它的主干从根到顶都裂开了;风暴也把它打得略为弯了一点。虽然如此,它仍然立得很坚定,而且在每一个裂口里——风和雨送了些泥土进去——还长出了草和花;尤其是在顶上大枝丫分杈的地方,许多覆盆子和繁缕形成一个悬空的花园。这儿甚至还长出了几棵山梨树;它们苗条地立在这株老柳树的身上。当风儿把青浮草吹到水潭的一个角落里去了的时候,老柳树的影子就在荫深的水上出现。一条小径从这树的近旁一直伸到田野。在树林附近的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山上,有一座新房子,既宽大,又华丽;窗玻璃是那么透明,人们可能以为它完全没有镶玻璃。大门前面的宽大台阶很像玫瑰花和宽叶植物所形成的一个花亭。草坪是那么碧绿,好像每一片叶子早晚都被冲洗过了一番似的。厅堂里悬着华贵的绘画。套着锦缎和天鹅绒的椅子和沙发,简直像自己能够走动似的。此外还有光亮的大理石桌子,烫金的皮装的书籍。是的,这儿住着的是富有的人;这儿住着的是贵族——男爵。
这儿一切东西都配得很调和。这儿的格言是:“各得其所!”因此从前在那座老房子里光荣地、排场地挂着的一些绘画,现在统统都在通到仆人住处的走廊上挂着。它们现在成了废物——特别是那两幅老画像:一幅是一位穿粉红上衣和戴着扑了粉的假发的绅士,另一幅是一位太太——她的向上梳的头发也扑了粉,她的手里拿着一朵红玫瑰花。他们两人四周围着一圈柳树枝所编成的花环。这两张画上布满了圆洞,因为小男爵们常常把这两位老人当做他们射箭的靶子。这两位老人就是司法官和他的夫人——这个家族的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