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半夜过后了。这正是圣诞节之夜。风已经停了。教堂里照得很亮;闪耀着的光焰透过窗玻璃,射到草原和荒地上面。晨祷已经做完了;上帝的屋子里是一片静寂,人们简直可以听到融蜡滴到地上的声音。这时奥拉夫·哈塞到来了。
??演斯·格洛布在大门口和他会见。“早安!我刚才已经和主教达成了协议。”
??“你真的这样办了吗?”奥拉夫·哈塞说。“那么你或主教就不能活着离开这个教堂了。”剑从他的剑鞘里跳出来了,奥拉夫·哈塞向演斯·格洛布刚才急忙关上的那扇教堂的门捅了一剑,把它劈成两半。
??“请住手,亲爱的兄弟!请先听听我所达成的协议吧!我已经把主教和他的武士都刺死了。他们在这问题上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我也不再谈我母亲所受的冤屈了。”
??祭台上的烛芯正亮得发红,不过地上亮得更红。被砍碎了脑袋的主教,以及他的一群武士都躺在自己的血泊里。这个神圣的圣诞之夜非常安静,现在没有一点声音。
??四天以后,波尔格龙的修道院敲起了丧钟。那位被害的主教和被刺死的武士们,被陈列在一个黑色的华盖下面,周围是用黑纱裹着的烛台。死者曾经一度是一个威武的主人,现在则穿着银丝绣的衣服躺着;他的手握着十字杖,已经没有丝毫权力了。香烟在维绕着;僧众们在唱着歌。歌声像哭诉——像忿怒和定罪的判同。风托着它,风唱着它,向全国飞去,让大家都能听见。歌声有时沉静一会儿,但是它却永远不会消失。它总会再升起来,唱着它的歌,一直唱到我们的这个时代,唱着关于波尔格龙的主教和他的厉害的亲族的故事。惊恐的庄稼汉,在黑夜中赶着车子走过波尔格龙修道院旁边沉重的沙路时,听到了这个声音。躺在波尔格龙那些厚墙围着的房间里的失眠的人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因为它老是在通向那个教堂的、发出回音的长廊里盘旋。教堂的门是早已用砖封闭了,但是在迷信者的眼中它是没有封闭的。在他们看来,它仍然在那儿,而且仍然是开着的,亮光仍然在那些黄铜的烛台上燃着,香烟仍然在盘旋,教堂仍然在射出古时的光彩,僧众仍然在对那位被人刺死的主教念着弥撒,主教穿着银丝绣的黑衣,用失去了威权的手拿着十字杖。他那惨白和骄傲的前额上的一块赤红的伤痕,像火似地射出光来——光上面燃着一颗世俗的心和罪恶的欲望……
??你,可怕的古时的幻影!坠到坟墓里去吧,坠到黑夜和遗忘中去吧!
??请听在那波涛汹涌的海上呼啸着的狂暴的风吧!外边有一阵暴风雨,正要吞噬人的生命!海在这个新的时代里没有改变它的思想。这个黑夜无非是一个吞噬生命的血口。至于明天呢,它也许是一颗能够照出一切的明亮的镜子——也像在我们已经埋葬了的那个远古的时代里一样。甜蜜地睡去吧,如果你能睡的话!
??现在是早晨了。
??新的时代把太阳光送进房间里来。风仍然在猛烈地吹着。有一条船触礁的消息传来了——像在那个远古的时代里一样。
??在这天夜里,在洛根附近,在那个有红屋顶的小渔村里,我们从窗子里可以看见一条搁了浅的船。它触到了礁,不过一架放射器射出一条绳子到这船上来,形成一座联结这只破船和陆地的桥梁。所有在船上的人都被救出来了,而且到达了陆地,在床上得到休息;今天他们被请到波尔格龙修道院里来。他们在舒适的房间里受到了殷勤的招待,看到了和善的面孔。大家用他们的民族语言向他们致敬。钢琴上奏出他们祖国的曲子。在这一切还没结束以前,另外一根弦震动起来了;它没有声音,但是非常洪亮和充满了信心。思想的波①传到了遭难者的故国,报道他们的遇救。于是他们所有的忧虑就都消逝了,他们在这天晚上,在波尔格龙大厅里的舞会中参加跳舞。他们跳着华尔兹舞和波兰舞的步子。同时唱着关于丹麦和新时代的“英勇的步兵”的歌。
??①此处原文意义不明,疑是指电报。
??祝福你,新的时代!请你骑着夏天的熏风飞进城里来吧!把你的太阳光带进我们的心里和思想里来吧!在你光明的画面上,让那些过去的、野蛮的、黑暗的时代的故事被擦掉吧。
(1861)
??这篇故事最初发表在1861年哥本哈根出版的《新闻画报》上,但作者是1860年11月在巴斯纳斯农庄把它写成的。他1859年8月曾经去看过波尔格龙修道院。他在手记中写道:“这个知名的历史故事产生于一个野蛮、黑暗的时代,但人们却认为那个时代很美,可以生活得比在我们今天更光明更快乐的时代还好。”安徒生在这里是隐约地对当时怀古美化中世纪的浪漫主义者提出批评。安徒生是一个富于幻想的浪漫主义诗人,但他的思想却完全与他的同行相反:“祝福你,新的时代!请你骑着夏天的熏风飞进城里来吧!把你的太阳光带进我们的心里和思想里来吧!在你光明的画面上,让那些过去的、野蛮的、黑暗的时代的故事被擦掉吧。”
(aisitair扫描 漪然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