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何不用我收集来的呼噜们,组成一个乐团,这样,这些呼噜们就可以在音乐厅里举行音乐会了。我灵光一闪,这个念头让我激动得手舞足蹈,我的红眼睛也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这样,整整一个月,我都聚精会神地组合着我那些珍爱的呼噜。每到晚上,我发现呼噜的声音就特别美妙,我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的眼睛。不,不,我的眼睛比看见了别的兔子大快朵颐胡萝卜时嫉妒得红了眼的兔子的眼睛还要红上好几倍呢!
于是每天晚上,我兴奋地剪辑、组合、欣赏着呼噜音乐,以为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可是,当太阳开始在东边的天际洒下第一轮晨光时,我对于这一个晚上创造出来的作品又开始不满意了。
就这样,我在录音室里窝了一天又一天,一晚又一晚。我的眼睛真是越急越红了,就在我的同事第一百次担忧地问我“你是不是得红眼病了,哥们”的时候,呼噜交响曲总算大功告成了。
我用录下的各种呼噜,配上春天泉水流淌的哗哗声,夏天蛐蛐、蝈蝈们尖细、悠扬的鸣叫声,秋天黄叶飞落的沙沙声,冬天北风呼啸的呼呼声,还有下雨时雨滴敲打在玻璃上清脆的叮咚叮咚声,下雪时雪花飘落在树叶上密密的沙沙沙沙声,当然还有常年不停的夜晚汽车的呼啸声。美妙的交响乐就这样诞生了,人们一看我血红的眼睛就知道我有多兴奋。
当然,电脑、空调、冰箱运行的嗡嗡声我可没敢放进去,它们总是让我觉得烦躁不安。
演出的那一晚,城市里格外安静!
演出厅里没有一个演员,只有两台大音响播放着我精心制作的呼噜交响曲。
观众席早已被我改成了一张张简单的床铺,就连舞台上也都是观众,有的坐着,有的躺着,大家都以最舒服的方式聆听我的呼噜音乐会。
哗哗哗,呼——呼——呼——呼——呼——呼——
唧,呼——噜——
嗡嗡,呼——噜——
沙沙,呼——呼——
呼呼,噜——噜——
呼, 呼 ——
噜, 噜 ——
呼, 呼 ——
叮咚,叮咚,
哆——呼噜 ——
?——呼噜 ——
咪——呼噜 ——
呜——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
我精心制作的呼噜交响乐在音乐厅里回荡,时而悠扬,时而急促……
“那是小溪。”
“那是蝈蝈!”
“好勤劳的蜜蜂!”
“是小雨滴呀!”
观众们一边听着呼噜交响乐,一边小声地议论着。而我则在后台紧张得脸色苍白,大气也不敢出,使劲地握着拳头,连脚趾都恨不得握在一起。
“呼噜,呼噜噜;呼噜,呼噜噜——”
突然,一阵阵呼噜声从观众席中传来,看来是有观众睡着了,他们一定是不喜欢我的呼噜音乐会,都打起瞌睡来了。
慢慢地,慢慢地,好像会传染似的,观众席里传来的呼噜声越来越大。最后,连离我最近的那个一直圆睁着眼睛的黑眼圈胖先生也坚持不住了,他打起了呼噜。我失望地闭上了血红的眼睛,使劲地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一阵又一阵的失落挤满了我的心里,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我再也没办法睁开我的红眼睛了。
“算了,就好好地睡一觉吧!”我失望地随便找了个角落和衣躺下。
刺眼的阳光和胃里的饥饿终于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抬眼一看,阳光已经从天窗直直地射到了剧院的舞台上。我仍旧和衣躺在幕布后面的角落里,不知从哪里扯来的一块旧幕布把我包裹得像一颗糯米粽子。而整个剧场已经空荡荡的了,没有一个观众,也没有一个工作人员。
我的心里一阵失落。
空空的胃“咕噜咕噜”地向我抗议,我慢悠悠地踱出剧院,想找一些吃的。街上阳光明媚,刺眼的阳光扎得我的眼睛生生地流出了泪水。我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垂头丧气地走进了一家咖啡厅里,坐到最角落的位子上。服务员热情地走上来,我简单地要了咖啡和面包,连头也不愿意抬起来,我能感觉到狐疑的目光扫过我乱蓬蓬的头发。
吃完简单的食物,我再次慢悠悠地踱进阳光里,低着头,慢慢地走。
走过一条老街,又走过一片住宅区,还走过一个安静的小花园,阳光虽然耀眼,可我眼中的H城却好像夜晚那么灰暗。一定是我的头发太乱,一定是我的眼睛太红,一路上总有诧异、迷惑、惊恐的目光伴随着我失魂落魄的脚步。
突然,一个拿着报纸的胖先生冲了上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臂,用力地摇晃起来,连报纸都被捏皱了。我惊恐地看着他,莫非是来找我退门票的?
胖先生激动地看着我,这一下,我认出他来,就是那个有黑眼圈的胖先生,可是他的黑眼圈却淡了很多。
“呼噜音乐家,”他叫道,“您终于出现了,我……我 ……我想死您了!”
什么,什么?我用力拍了拍脑门。
“您失踪的这几天,我一直在苦苦地寻找您,我需要您!”
什么?什么?我又用力地拍了拍脑门,外加揉了揉眼睛。
“您的呼噜音乐会是我的救星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有了您咱们就可以……”
这位胖先生激动得一口气说出了一串话,而且经过胖先生一嚷嚷,我旁边的人也越聚越多,每个人都急着说话,我的耳朵算是彻底失灵了,因为我一句也没听清。
正当我想着怎么冲破这层层的包围圈的时候,一阵警笛声突然从远到近地飘了过来,围着我的人们开始向后张望,就在这一刻,我一低头,一缩肚子,从离我最近的空隙钻出了人群。“噗”,我踢到了一个皱巴巴的报纸团,这大概是那位胖先生带过来的,我低头望了它一眼。这下,我大吃一惊,报纸上的特大标题是:
呼噜音乐会,治愈史上最牛失眠病人!
呼噜音乐家,把音乐变成最美特效药!
啊哈,我的呼噜音乐会成功了!我的红眼睛中再次闪烁出兴奋的红色光芒。
突然,有谁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扭头一看,一个威武的警察严肃地站立在我身后,难道是来抓我的?我紧张得把脖子又往领子里缩了缩。
“呼噜音乐家同志,您知道您失踪的这几天,多少人上我们警察局来替您报案吗?200个,整整200个,请您跟我们走一趟,把失踪案先了结了!”这位警官严肃地说。
这次,我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我在剧院的那一觉也睡得够久的。我的呼噜音乐会竟然治好了我睡不着的毛病,这么想着,我的脚步都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