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曦
小分队四人坐着又冷又湿的充气垫,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浮,空旷感不断蚕食着每个人的神经细胞。他们早已从火海逃生的兴奋中冷静下来,每个人的精神都像是被蛀空的树干,随时都可能崩塌。接连几日的阴雨天气,CC也因为没有充足的光源充能,变成了一个沉寂的铁盒子。
熊太萌终于绷不住了,他“啪叽”一下仰面朝天躺在气垫上,长啸道:“天啊,我还这么年轻,长得这么好看,就即将失去宝贵的生命了!世界将蒙受多大的损失,人类将失去一个多么优秀的探险家……”
天空乌云低垂,却没有一丝风,海面呈现出诡异的黑色。其他几个人也许太过疲惫,也许是被绝望击溃,都不肯再吐一个字,只有悠长的寂静。
熊太萌躺了一会儿,发觉后背有点凉,他吃力地爬起来,忽然发现海面上有一座岛屿若隐若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岛上传来的鸟兽叫声。
熊太萌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拧了一把自己,那清晰的疼痛告诉他,自己不是在做梦,面前确实有一座岛。
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憋红了脸,使劲摇晃着气垫船上的其他伙伴,像个哑巴一样发出“啊……啊……”的声音。
本就心情不好的顾千寒被熊太萌吓了一跳,当他像一座爆发的火山,愤怒地揪住熊太萌时,脸上的神情由愤怒变成了诧异,又从诧异变成了欣喜,显然,他也看到了那座海岛。而且,他们的船距离那座岛已经很近很近了,近得可以看得清岛上植物的叶子。
几个人一扫绝望和疲惫,兴奋地用手使劲划水。
充气垫很快靠了岸,“快看,那里有字!”熊太萌激动地指着海岛上一块巨石。他们走近了,发现上面的“文字”根本就是一些奇怪的符号。“现在的旅游景点真是会搞噱头,弄点鬼画符、假装是外星人遗迹来吸引游客,弱爆了!”熊太萌不屑地说。
东方圣博若有所思,他低头在口袋里翻找出一本小小的书,看一眼巨石,再看一眼书,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他小声对同伴们说:“快走,这里很危险!”
“往哪儿走?”蓝樱问。“回到海里!”其他三个人不干了,好不容易从海里上来,回去?找九头牛都别想拉他们回去!
“这个岛上有危险的猎头族!”东方圣博压低了声音,说:“这块巨石上文字的意思就是‘猎头禁地,擅闯者死。”
三人看看东方圣博的惊恐表情,又回过头看看那片让人绝望的黑色海洋,内心陷入了矛盾。“现在回到海里无疑是死路一条,不如我们冒个险,先在岛上转转,看看有没有吃的东西,然后再走。我们尽量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不就行了吗?”蓝樱提出了一个让大家都赞同的想法,于是,几个人静悄悄地溜进了遮天蔽日的密林中。
很多关于猎头族描述的准确性都值得怀疑,甚至在相当长的段时间里,土著人和欧洲的白人相互之间都怀疑对方是猎头族。白人认为土著人是末经教化的野蛮人:而土著人以为,白人抓他们的兄弟到欧洲去,完全是为了满足欧洲人的杀人欲。
考古学的证据表明,杀人之后将头颅挂在外面或是摆在神殿里的现象在古代曾经非常普遍。
几人在一个巨大的树洞中不知睡了多久,刺眼的阳光从遮蔽洞口的叶片间隙钻进来,把树洞里弄得又潮又热,汗水流过脸颊,痒痒的。蓝樱从睡梦中醒来,她眯着眼睛,用手遮住正好照在脸上的光线。
半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角落里抱出CC,把它放在那束阳光下面。不到一分钟的时间,CC身上的指示灯就亮了。它发出的“滴滴”声把熊太萌、顾千寒和东方圣博也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CC被重新启动了,把上次没有说完的话接着说了下去:“任务是得到艾修诺斯神殿的水晶头骨。”
“哇!CC你终于活了,让阳光给你更多的力量吧!”熊太萌“呼啦”一下弄掉洞口遮蔽的树叶,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还带来一群脸上画着奇怪花纹的猎头族人……
熊太萌、顾千寒、东方圣博还有蓝樱被绑成麻花,抬到了一片空地上,CC迅速变成一个看起来像石块一样的铁盒子而躲过一劫。猎头族人在四周围成一个大圈,一边敲击着手中的石器,一边发出可怕的吼叫声。
“这些野蛮人从没见到过任何其他肤色的人种,他们只认得自己褐色的皮肤。不过,如果发现哪个人的皮肤是白色的,他们会蜂拥而上,将其剥个精光,看看他是否全身都是白色的。”东方圣博小声告诫几人。
“幸亏我们是黄种人……”熊太萌长出一口气。
但皮肤比较白的蓝樱却紧张起来,她看着无数双盯着他们的眼睛,努力地憋红了脸,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白。“那他们会吃人吗?”熊太萌问。
东方圣博压低嗓子回答:“新几内亚的东部由澳大利亚管辖,澳大利亚边防军已经基本消除了食人行为。可是西部,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部分,几乎与一千年以前的状况相同。部落间开战,胜者就将败者吃掉。”
“可我们并没有要和他们打仗的意思啊!”熊太萌怀着希望问。
“对,按他们的想法,陌生人的脑袋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放进艾修诺斯。”
“什么是艾修诺斯?”
“就是人头屋。像神堂一样,里面有许多架子,架子上摆着被掳来的人头。他们认为每个死人的头里仍有鬼神,而陌生人头骨里的神灵最坏,会给部落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他们不想让这样的神灵在他们周围逗留。”
熊太萌一听,眼里闪出希望,“所以他们会放我们走?“
“难说。一旦他们动怒,就会把你的头砍掉,只是不能放在架子的好位置上。”东方圣博撇撇嘴。
“好位置?”顾千寒苦笑一声, “我可不需要。”
片刻后,一个尖顶的帐篷动了动,里面走出一个巫师模样的人。
他跟其他人明显不一样,其他人不穿衣服——除非有人把草叫作衣裳。各有一束草悬挂在普通土著人的身体前后,那涂抹着颜色的脸露着凶气。弯曲的野猪獠牙装饰在他们鼻孔的两侧,人人看上去都像只带犄角的动物。只有巫师身上披着兽皮,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水牛头骨。
在原始部落,巫师掌握着最高的权力,就像神一样,人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半晌后,巫师开口了,谢天谢地他说的是皮金语——顾千寒学习过这种新几内亚语言。
“你们私自踏上岛屿,亵渎了我们的神灵,我代表神灵审判你们,你们必须死,必须死!”
顾千寒用皮金语回答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无意冒犯你们,请原谅。”
“你们必须为此付出生命。”巫师做了个手势,那些扮相凶残的族人立刻逼近四人,盯着他们的脸。土著人能理解白色的脸,因为他们自己也有把脸涂白的,他们想也许这四个外来者也是涂了白脸,其实身上也是黑褐色的。
突然,有人抓住了熊太萌的衬衫一把拽掉;跟着是一片叫喊。“皮肤是白色的!”
“糟了,他们觉得我们的皮肤是白色的。”顾千寒慌了神。
熊太萌立刻惨叫起来:“你们是色盲吗?我们明明是黄皮肤,只是没有你们那么黑而已呀!”这一下似乎吓住他们了,他们往后退缩着。
“这些人很迷信,”顾千寒在听他们的谈话,“他们以为我们是神或者是鬼,还有人说我们是巫师。”
“太棒了!”蓝樱喊道,“咱们就当巫师吧!也许用点小魔术就能得救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变魔术啊?”熊太萌拉着哭腔问。
“我先来。顾千寒你给他们翻译一下!”蓝樱没理他,对顾千寒说:“让他们的巫师跟我比试一下。”顾千寒翻译后,对面的巫师露出轻蔑的笑容,并点头默许。
“你看得清自己的模样吗?”蓝樱大声问。
巫师冷笑一声,命令人端来一碗水,水上倒映出了他的影子。
蓝樱拿出随身带着的化妆镜,把他放在巫师面前,镜子里巫师的脸可比水的倒影清晰得多,他从没有如此清楚地看到过自己鬼画符般的脸,竟把他吓得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顾千寒紧接着开口道:“你会生火吗?”
巫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他命令人拿来一些干草、两块火石,把干草垫在火石下面,使出全身力气撞击两块火石,嘴里还念念有词。
“啪”的一声,顾千寒按下打火机,巫师那边还没有冒烟,这边已经有一簇跳跃的小火苗了——而且是一簇“可以在手里燃烧的火苗”。
这下巫师彻底崩溃了,部落里的人也一改凶残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接过顾千寒手中的打火机,一个接一个地传看,顾千寒真担心他们会点着身上草做的“衣服”,那可就尴尬了。
“惡魔!这是恶魔的把戏!”巫师尖叫着,要把他们关进艾修诺斯,“恶魔无法在艾修诺斯过夜,到了半夜,我们的神会收走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族人们都有些害怕了,他们纷纷涌上来将四人连推带搡地扔进了艾修诺斯,然后重重地锁上了木门。
周围一片黑暗。顾千寒打开打火机的瞬间,四个人都呆住了,只见他们周围的墙上、面前的架子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的头骨和大腿骨。“你想待在哪儿?你先挑,是靠门那边……还是靠架子那边?”蓝樱坏笑着捅了捅身边正在发呆的熊太萌。
熊太萌被吓了一跳,尖叫道:“我不要!我的头只想待在我的脖子上,我的腿也不想离开我……”
东方圣博瞪了熊太萌一眼:“胆小鬼,她是问你今晚想要睡在哪儿!那个丑八怪巫师不是说我们这群‘恶魔无法在艾修诺斯过夜吗?我们就美美睡一觉,明天早晨跟他说早安。”
片刻寂静之后,东方圣博忽然一拍脑袋:“对了,快找水晶头骨!”
大家想起了这次的任务,才发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这次的任务简直就像道送分题,直接把他们放在目的地了。可是,几人很快意识到这并没有想的那样简单,他们几乎找遍了艾修诺斯的每个角落、每颗头颅、每根腿骨,一直找到深夜,也没见到水晶头骨的影子。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从门缝里漏出了几缕光线,顾千寒赶紧从门缝里往外看。
“我检测过了,水晶头骨不在架子上,也不在墙上,而在地下。你们找找,周围有没有什么开关,我先想办法把门打开。”CC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们快看!”蓝樱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个凸起,她用手电筒一照,发现似乎是个开关,但不管怎样拨弄都没有反应。东方圣博把耳朵贴到上面,仔细地听,里面似乎有钟表的嘀嗒声。“是蚱蜢纵擒轮!”
“什么蚱蜢?”熊太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时间解释了!安静!”东方圣博紧闭双眼,仔细地听着细微的声音,用手轻轻地拨动着那个凸起,他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就像个密码锁……”蓝樱轻轻地对熊太萌说。
大约一刻钟之后,地下传出齿轮啮合传动的声音,紧接着,土地裂开了一条缝,伸出一个四方形的小台子,上面的水晶头骨正闪闪发光。
四人激动地抱成一团,CC也打开了门锁,一眼就看到了水晶头骨,它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大拇指,意在夸赞小分队队员们的聪明和勇敢。CC将水晶头骨制作成了一个透明的芯片,可这次的芯片并不发光。
“为什么没有红色的光芒呢?是因为我们有什么步骤没有完成吗?”蓝樱问CC。
CC摇摇头:“按照任务书上的话,你们已经完成任务了啊,除非………除非这个水晶头骨是假的。”顾千寒面无表情地说。
此时,在小分队几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