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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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408年7月27日，那是艾尔塔18岁的第二天，也是他第一次收到蔚佳回信的日子。
这原本只是平淡无奇的一天。对艾尔塔而言，生日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没有家人的祝福，也没有什么蛋糕或是蜡烛，在他的记忆里，这不过是一个冰冷的日期，用来记录他从生产线上被创造出来已经多少个年头而已。
所谓生产线，是“人类殖民计划”的产物。一千多年前，当地球的末日最终到来时，这个计划便自动开启了。无数飞行器搭载的人类火种被发射到太空中，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宇宙里漂流着，寻找宜居的星球。但只有极少数飞行器最终可以着陆，绝大多数都无法逃离被复杂宇宙环境摧毁的命运，或是就这么永无尽头地飞行下去。
艾尔塔生活的星球叫做“异乡”，三百年前被发现。那个幸运的飞行器着陆后，依照程序搭建起了基础建筑。激活的机器人将第一批人类从试管中培育了出来，并教给他们各种基础知识。当他们长大后，便在这个星球上繁衍生息，依据飞行器里事先保存好的资料，着手恢复起了人类文明。
由于“人类殖民计划”中所采用的基因都是经过筛选的，全部来自当时地球上的顶尖人才，所以当年“异乡”上的第一批人类才能很快地掌握语言以及各种生存技能。但无论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怎样努力，三百年来，人类的文明也只恢复到了公元2200年左右的水平。毕竟许多尖端技术无法通过资料完整保存，一切都必须从零开始。
同时，人类自然繁衍的速度已经无法满足需求。于是，当初用于批量生产人类的生产线被再次秘密启用。艾尔塔就是其中的一个产物。他是由冷冻库中随机提取出的精子和卵子结合而成，然后移植到人造子宫内，生长十个月后，再从营养液中被取出。
这正是艾尔塔痛恨生日的原因。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他家庭与亲情。在福利院中的早年岁月，身材矮小的他受尽了同伴的欺侮，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摆弄着一台早已被淘汰的计算机。不知是天赋还是基因的作用，无师自通的他居然成为了一名黑客，成功黑进过许多国家的政府主机，却从未被追踪到。然而他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目的性。一直被同龄人孤立的他只是想把互联网作为自己的玩具罢了。
作为国家“生产”出的孩子，艾尔塔在十六岁时本该被强制入伍，但他却在此之前逃走了。在一天深夜，他借助顶尖的黑客能力，用那台破旧的电脑关掉了整个福利院的警戒系统，翻墙逃离了那里。随后，他风餐露宿地流浪了很久，最终在一个偏远的城市找到了一个昏暗地下室，一呆就是两年。
对艾尔塔而言，钱是最大的难题。从福利院出来的他不仅没有钱，还没有任何谋生的手段，唯一的身家只有那台破电脑。迫于生计，他开始做一些违法的生意，依靠自己擅长的黑客技术盗取一些虚拟的物品、用户的资料等等，再转手卖给别人。然而他并不对此感到羞愧，从小没有得到过爱的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善恶美丑的分辨。他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不管采用什么样的方式。
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艾尔塔顺利黑进了国家航天局的系统里，在里面发现了一串代码。这串代码属于一个早已在上个世纪就被遗弃的通信卫星。他发现这个卫星仅仅只是过时了而已，它的功能依然没有损坏，对操作指令还有反应。这让他兴奋不已，心想：这个东西如果能转手卖掉，应该能大赚一笔。
可尽管在电脑方面艾尔塔是个天才，卫星这个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了。他花了很多时间摆弄它，最后也没得到任何反应。这不禁让他感到有些失望，只好将它先丢在一旁。
没想到一个月后，当艾尔塔回到住所，打开电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信息，那是一行看不懂的乱码。他用语言翻译系统翻译后，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屏幕上赫然写着一行字：“你好，我叫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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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塔盯着这句话，足足愣了有十分钟没有缓过神来：“蔚佳？谁是蔚佳？她怎么追踪到我的地址的？”自从他成为黑客以来，还没有人能够直接定位到他的IP，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在查询了一下信息的来源之后，他才松了口气：这条信息居然是来自那个报废的通信卫星。一个月前，他摆弄了它一番之后，用它往外发射过几条问候的信息，没想到现在居然收到回音了。那这个蔚佳究竟来自何方呢？
调取了一下卫星的运行记录后，艾尔塔大吃一惊：这条信息并不来自“异乡”，而是来自外太空，准确地说是赤经18h36m56.3s；赤纬+38°47m1.0s方位。艾尔塔估算了一下，蔚佳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应该有4000亿公里那么远。如果她在收到信息后第一时间就回复了，那么用光速也要足足半个月才能传到。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艾尔塔心中的疑惑不禁开始蔓延开来：首先，这个蔚佳究竟是谁？她能收到信息，说明她也是一种智慧生命，但她怎么会理解他所发过去的语言呢？其次，她究竟如何反向定位到他的位置，并将信息发回卫星之中的呢？难道她来自一个更高级的文明吗？
带着诸多的疑问，艾尔塔写了一封很长的邮件。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和除了计算机以外的东西交流过。写程序他确实很在行，但和人聊天他是真不会。
在反复写了删、删了写之后，他终于写成了人生中的第一封信，里面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异乡”的状况，例如它绕着一颗名叫“Apollo”的恒星公转，自转速度很慢，没有四季变化等等。写完之后，他调整了卫星的角度，然后将它发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艾尔塔莫名感到几分轻松，还有几分惬意。虽然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过去他从未想到，原来和人聊天是一件如此开心的事情。然而激动过后，他又陷入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孤独之中，毕竟对方不可能马上回复，这一等又要过整整一个月。他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从小到大的这些经历，不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来。自己原本只是一个批量生产出来的“产品”，目的就是为战争服务。现在他逃离了这一切，却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他对此感到绝望和愤怒，却无能为力。
他曾听说过，很久很久以前，当人类还居住在地球上时，虽然也有战乱与饥荒，但那里始终有一种名叫“爱”的东西。人们赞美它，歌颂它，甚至愿意为了它抛下一切。然而地球毁灭后，“爱”并没有被保存在任何资料里，更没有被带到这个“异乡”来。
或许这是一种并不存在的情感吧。它太过遥远，遥远得仿佛是一个并不真实的传说。就像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蔚佳，如空气一般捉摸不定，你甚至都无法断定它是否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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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蔚佳准时回信了。
这封邮件很长，长到艾尔塔都有点难以置信，他足足看了半个小时才将它读完。原来蔚佳他们也是“人类殖民计划”中幸运延续下来的人类文明，他们的星球叫做“蔚蓝”，是一颗百分之九十面积都被海洋覆盖的蓝色星球。由于飞行器找到它的时间比“异乡”早两百多年，他们的科技已经发展到公元3000年以后的水平，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准确定位艾尔塔的位置。
蔚佳在邮件中非常激动，她说由于“蔚蓝”上的土地有限，人口一直控制到非常少，以至于每家每户都能够拥有自己独立的通信卫星。那天蔚佳收到艾尔塔的信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她的计算机是可以自动翻译并且显示语言来源的，因此她立刻就知道这是一条来自人类同胞的问候。这让她兴奋了一整天，但由于不知道对方的状况，只好回一句“你好，我叫蔚佳”。
蔚佳说，她是一个女孩，今年16岁，和父母还有姐姐住在一起。她的家住在一座岛上，四面都是海，家里还养了一只宠物，叫做“伊墨苏斯”。这是“蔚蓝”上的一种海洋生物，全身长着柔顺的长毛，很温顺。她还说，她们星球的工业文明已经很发达了，一切生产生活都已经全部机械化。他们一家人过着很安逸的生活。她平时除了通过互联网学习知识，还喜欢弹弹钢琴。这是一种曾经失传的乐器，人们通过飞行器里保存的资料成功地把它复制了出来。
看到这里，艾尔塔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他从未想过在另一个星球上，人类居然以一种完全不同的面貌在生活着。蔚佳信中所描述的关于“蔚蓝”的一切，艾尔塔简直无法想象。他根本不知道“音乐”是什么东西。因为“异乡”上没有艺术。三百年前，当他们的飞行器第一次着陆时，所有关于艺术的资料就已经全部被损坏了。他从小到大甚至没有听到过一首歌。
当他读完蔚佳的这封信后，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着他所触碰不到的生活以及很多美好的想象。可这一切却又是如此遥远，甚至相隔4000亿公里！
在回信的时候，艾尔塔把自己的羡慕与遗憾都写在了里面。这也是他第一次试着向人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他对蔚佳描述了自己的生活，还有对“异乡”上发生的一切的困惑。
在信的最后，艾尔塔加上了一句“盼尽快回信”，然后点了发送。可发完后，他又有些后悔，觉得这真是一句多余而可笑的话，因为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呢？光已经是这个世界上走得最快的一样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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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艾尔塔和蔚佳慢慢成为了“笔友”。在茫茫宇宙中隔空对话，时间是他们的邮差。
由于他们一个月只能聊一次，他们都会努力把信写得很长，这样可以保证聊天的内容尽量丰富。毕竟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都体会到，等待的过程是非常让人心焦的。
起初，两个人聊的内容都是彼此星球上的一些状况，因为他们对对方生活的星球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艾尔塔会和蔚佳聊起自己做黑客的一些趣事，而蔚佳则也会给艾尔塔解释艺术的含义，比如音乐究竟是什么，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艾尔塔原本想让蔚佳把音乐或是一些“蔚蓝”上的图片发到这里来，但是由于两个星球间的距离太过遥远，太大的文件是无法顺利发送的。因此，他们依然只能通过简单的文字来进行交流。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艾尔塔和蔚佳已经互通了24封邮件了，他们彼此早已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蔚佳时常会把她读到的故事发给艾尔塔一起分享，还给他发过自己写的日记，而艾尔塔则会用程序把文字排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发给蔚佳，甚至将信倒着写，想要逗她开心。
有一次，艾尔塔在信中问蔚佳，不知道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如果他们之间的交流永远只能停留在文字上，那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样子了。蔚佳在回信中同样也充满了感慨，她说从一千年前人类在地球上的命运，她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是注定无法逃离的，一个是时间，一个是距离，还有一个是死亡。当时的科技比现在的“蔚蓝”至少还要领先一千多年，却无法拯救地球上所有人的生命。可见人类终归是多么渺小的生物，无法逾越光速、距离以及生死的鸿沟。
蔚佳的这封回信深深刺痛了艾尔塔，这一年以来，他的生活虽然没有任何改变，但他的内心深处却在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艾尔塔发现，一想到此生注定不能见到这个4000亿公里之外的人，他心里就有一块地方莫名收紧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该再这么毫无意义地活下去了。
从那以后，艾尔塔不再利用黑客技术干违法的生意了。他找了份正经的工作，还利用空余时间，一个人在地下室里通过互联网自学起了天文物理学。虽然这门专业对他而言是零基础，但依靠出众的思维能力，他渐渐开始领悟到一些门路。
一晃又是五年的时间过去，艾尔塔凭借他出色的计算机能力，最终在国家航天局里找到了一份研究员的工作。这五年里，除了忙自己的事情之外，他和蔚佳之间的通信也从未间断过。蔚佳现在已经22岁了，她在“蔚蓝”成为了一名钢琴老师，教孩子们学习音乐。
由于彼此的生活都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他们之间的邮件不再像以往写得那么长了。而且谈的都是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还有心情。但两个人之间的牵挂却丝毫没有减弱。这种固定的通信早已变成了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依赖。
有一次，蔚佳的回信晚了三天，让艾尔塔整日心神不宁。当他收到信后，才发现蔚佳用各种符号画了一幅简笔的自画像。她告诉艾尔塔，自己不会写程序，只能一个符号一个符号去打，然后慢慢调整。没想到，最后居然画了一个这么丑的自己出来。
艾尔塔看到后笑得很开心。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幅字符画用A4纸打印了出来，然后挂在了实验室里。每次工作之余，都会久久地望着它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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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艾尔塔为什么会想要去国家航天局工作，蔚佳一直也没有明白。艾尔塔对此也避而不谈。她只知道艾尔塔手中的那颗维系着他们之间联系的通信卫星属于国家航天局，她很担心如果有一天艾尔塔的这种行为被发现了，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在一封邮件中，蔚佳向艾尔塔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但艾尔塔对此却不以为然。他回信说，自己的黑客技术是不会有纰漏的，并且这颗通信卫星早已报废掉，不会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再对它感兴趣了。
之后又有一次，蔚佳提到了自己担心的另一件事：如果他俩之间的通信暴露了，这意味着两个星球上的人都会知道彼此的存在。“异乡”和“蔚蓝”之间是否会为了争夺彼此星球的资源而开战呢？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艾尔塔看到这封邮件，不禁哑然失笑：他现在在国家航天局研究的方向就是飞行器。无论是“异乡”还是“蔚蓝”，两个星球上最快的载人飞行器的速度都不超过每秒20公里。这意味着即使发动战争，也要花超过600年的时间才能到达彼此的星球，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这正是时间与距离的可怕之处。虽然再长的时间和再远的距离，终有到达的那一天，但由于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这才让时空变得如此残酷。
但对艾尔塔而言，更加残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公元5416年6月，蔚佳发来邮件说，她结婚了。
这封信是这些年来蔚佳发来的最短的一封信，只有几行字，说的都是婚礼的举办时间地点，以及她经历的整个过程。而关于她的心情，里面却只字未提。艾尔塔能读出这些字里行间充满的克制与无法掩盖的抱歉与遗憾。
这天，艾尔塔在电脑前坐了很久。他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未曾想过，自己居然会如此依赖这个素未谋面的遥远的姑娘。这些年来，她慢慢地改变了他的生活，也成为了他继续走下去的动力。但她在这一天忽然属于另外一个人，这种失落感真的无法形容。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艾尔塔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他从来也没有被别人爱过，更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与其说他爱蔚佳，不如说他羡慕蔚佳，羡慕关于“蔚蓝”的一切。那个星球的美好并不仅仅是科技上的先进，而且那里的人类是有灵魂的。他们有音乐，有美术，有文学。更重要的是，他们明白什么是爱。
最终，艾尔塔还是选择了祝福。他同样回了一封并不长的邮件，把自己的想法统统藏在了心里。从这天起，他开始明白，最好的交流或许不是毫无保留的坦诚，而是有选择性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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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艾尔塔全心全意地投入了他的工作中。几年后，他从一个小研究员变成了整个实验室的总工程师，研究成果突飞猛进。而蔚佳则把重心放在了她的家庭上。几年后，她有了两个孩子，生活幸福美满。
但他俩之间的通信却没有间断。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在彼此生活中一块细小的空余里，通过遥远而缓慢的星际邮件互诉衷肠。每个月一个来回，不多也不少。内容还像往常那样，关于生活，关于对人生的思索，还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在茫茫的宇宙中或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但对他们而言，却已悄然度过了一生。
蔚佳最后一次收到艾尔塔的邮件是公元5472年3月。这天，80岁的蔚佳躺在病床上，让孙女检查一下她的邮箱里是否有一封邮件，并让她念给自己听。照以往，她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看自己的邮件的，但现在的她已经很虚弱了，没有办法再亲自去读了。
于是，孙女把这封最后的邮件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给她听：
“你好，蔚佳，我是艾尔塔。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其实这封信我很多年前就已经写好了。我叮嘱我的助手，当我去世的时候，一定要把它发给你。
“还记得很多年前，当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你曾对我说，作为人类，无论科技如何发达，都无法跨越时间、距离，还有死亡。这句话深深触动了我。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选择去了宇航局。我想要研究出这个世界上最快的飞行器，只要它能够超越光速，就能够超越时间和空间，甚至生死。
“但我最终还是失败了。我穷尽一生研究出的飞行器，速度也无法达到光速的万分之一。于是我明白了，人类真的很渺小，渺小到甚至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无法去见一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然而我的这一生并不遗憾。我真的要感谢你，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陪伴。我们虽然从未见过面，但你比我一生中见到的任何人都来得更加真实与真切。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活着以外，还需要去追求更多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希望，比如美，比如爱。
“我这一生都没有伴侣，也没有留下后代。对我而言，这一切并不重要。我用尽一生试图去理解‘爱的含义，当我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时候，我才似乎有了一点感悟。或许爱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一个东西。它不需要学习，也无法被传授，它是我们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
“我的骨灰现在应该被安放在我研究出的飞行器里，正朝着‘蔚蓝的方向飞去。这是我们星球上目前最快的飞行器，每秒30公里，但也需要400多年的时间才能到达。如果我这一生做过什么最接近爱的事情，或许就是它吧。
“最后，请你相信，尽管在这个世界上时间、距离还有死亡都是我们永远无法逃离的，但爱可以超越这一切。再见了，蔚佳。”
听孙女念完这封邮件，蔚佳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对她招了招手。
“怎么了，奶奶？”
“我有一个心愿，我死后，请为我也准备一台飞行器吧。”
“您要做什么？”
“去赴一个200年后的约，我不想让他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