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星
陈诚上小学四年级了,在启明小学就读。
新学期刚开始,陈诚就有了烦恼。
事情还得从陈诚妈妈说起。妈妈是一名小学老师,就在乡村小学任教。妈妈很不容易,每天开车一小时,从城里到乡下上班;下了班又急急忙忙开回去接陈诚。妈妈单位里有个女同事,姓苏。苏老师的家也在城里,孩子刚上一年级,也在启明小学就读。这样,苏老师就和妈妈拼车上下班,一起接孩子。
因此,陈诚有了一个任务,每天放学的时候去喊一下“妹妹”。他们学校有个“阳光房”——让那些放学时不能被家长准时接走的学生等待的地方。阳光房紧挨着门卫室,陈诚每次出校门前都要拐到阳光房去叫一下妹妹。虽说是顺路的,可是——每天都要去喊上一声,也怪麻烦的。
去喊她,也不知道喊她什么好。陈诚知道她的名字,叫闻雯。闻雯闻雯,念起来嘤嘤嗡嗡的,令人叫不出口;叫“妹妹”吧,更别扭。陈诚就喊她:“喂。”“喂,走了。”“喂,快点。”
那个妹妹倒也还算机灵,听到他这么喊她,也就乖乖地出来了。就是走得有些慢,陈诚走几步得稍微等等她,不然她就会落下好大一截儿。
“妈妈,我干吗要去喊妹妹?”陈诚忍不住在妈妈面前抱怨。
“因为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来等车,你去喊一下,反正也不是很麻烦。”妈妈耐心地解释道。
“那可以叫苏老师给妹妹买一块电话手表呀!”陈诚还是有些不乐意。
“可能妹妹年纪还小,不会用吧?”
“这么简单的电话手表都不会用,真是小毛孩。”
“对呀!”妈妈接过他的话头,“妹妹跟你比起来就是小毛孩,你是大哥哥,应该多照顾点儿她,放学后还是得‘劳驾你去喊一下。”陈诚听妈妈这样一说,不由得笑了:“好吧。”
陈诚是校田径队的,这学期开始每天放学后都会去训练。这天,陈诚正和其他同学一起跑步,忽然听到有人喊:“哥哥——”声音听起来奶声奶气的,好像是个幼儿园小朋友。有人议论:“这谁呀?找谁呀?”陈诚也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好笑极了,瞥眼瞧过去,天哪,不就是那个妹妹吗?那她叫的就是自己了?陈诚这么一回过神来,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她背着书包走过来了:“哥哥,哥哥——”陈诚赌气不理会,自顾自地跑着。他跑得很快,似乎这样就能把讨厌的叫聲远远地甩在身后。直到体育老师吹了哨子,他才停下来。
“陈诚,这是你妹妹吗?”
“陈诚,你什么时候有个妹妹呀?”
同学围上来问他。陈诚也不答话,生气地径自走了。
那个声音又如影相随:“哥哥,等等我!”陈诚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地往前走着;过马路的时候,他也不等她,沉默地过了马路,找到了妈妈的车,上车,坐好。
妈妈发现了他的异样:“今天怎么了?被老师批评了?”
“哎呀!不是。”陈诚说完扶着车门把手,把脸扭向车窗外,“妹妹今天不待在阳光房,自己来操场上找我了。”
“不好意思,以后我会让妹妹待在阳光房等。”苏老师有些歉疚地对陈诚说。
说话间,闻雯也走过来了,试图拉开车门,终究是人小,还是苏老师从车内把车门打开了。
“闻雯,你今天自己过马路,很棒呀!”闻雯一上来,陈诚妈妈就对她说。
“嗯。”闻雯已经坐好了,“阿姨,今天哥哥走得好快呀,我都追不上,我就自己过马路了。”言语之间对自己能过马路很自豪。
“哈哈!”她这句话一说完,妈妈、苏老师都笑了起来。
妈妈又说:“那是因为哥哥练过田径,跑步快、走路也快,你就跟不上了。”
“哦,这样呀,妈妈,以后我也要像哥哥一样练田径。”闻雯语气中满是羡慕。
苏老师只是笑着回应:“好,好。”
陈诚听了很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心里说,毛孩子,啥都不懂。
到家了,陈诚不由得把刚才憋着的话一股脑儿地抖了出来,向妈妈抱怨:“妈妈,今天妹妹不在阳光房等,竟然来操场找我,真丢脸!我同学都问我了。”
“妹妹人小,不会顾忌你的感受。你看,她还很崇拜你呢!在她眼里,你是个很厉害的哥哥呢。”
陈诚看妈妈每次都是柔声细语地说话,心里纵有万分的气恼也消散了,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末了,他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叹了一句:“唉,谁稀罕呢!”
妹妹的电话手表终于买来了,粉红色的。她非常喜欢,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和陈诚比一比谁的电话手表更漂亮。陈诚有些不耐烦,心头却又一松,终于可以不用去喊妹妹了。
自此以后,即便是一同坐车,陈诚也对这个“毛孩子”淡淡的,除非她来搭话,他见了她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陈诚每次都很早地被妈妈送到学校,闻雯也如此。闻雯来不及在家吃早餐,她妈妈就买了一个保温盒,每天让她把早饭带到学校吃。妈妈每天早上去接苏老师和闻雯的时候,都会问:“闻雯,你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而每次闻雯的回答都仿佛她保温盒里的早饭是最好吃的美味。
有一回,闻雯跟妈妈闲聊的时候说起来:“阿姨,我昨天的早饭不好吃,面条儿都粘在一起了。”
“你带的是不是汤面?”妈妈问。
随后,妈妈又关切地嘱咐道:“要带就带炒面,炒面就不会粘在一起了。”
放学回到家后,妈妈突然想起闻雯吃坨面条儿的事情,对陈诚说:“妹妹其实很可怜的。你每天都会自己过马路,去买早饭吃,而妹妹只能吃坨了的面条儿。那能好吃吗?”
陈诚摇摇头:“肯定不好吃。”
“还有,你想想你自己一年级的时候,在妈妈的学校读书。每次放学都要来妈妈的办公室,有时候你找不到我,还会哭鼻子。妹妹这么小,就得自己独来独往,她是不是……”陈诚接过妈妈的话:“挺坚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