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博
大约七千万年前,在北美洲的沼泽地里,生活着一只恐鳄妈妈和十二只小恐鳄。
恐鳄妈妈身长十五米,全身覆盖着铠甲般的装甲板,血盆大口中长满了尖锐的牙齿。它用大嘴袭击猎物,令所有动物心惊胆战。
可是,恐鳄妈妈对它的孩子们却很温柔、很娇惯。
这年春天,恐鳄妈妈满怀热情地连续工作了好几天,用细树枝、树叶加泥巴修筑了一个大大的巢穴。为防淹水,它选择了一个离河岸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并把巢穴修成小丘形,然后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地将蛋产到巢底的坑内。它连续产下了大约八十枚蛋,每个蛋的表面都皱巴巴的,像鹅蛋那么大。
生下蛋后,恐鳄妈妈将枯叶杂草覆盖在巢穴上面。经过日晒雨淋,这些枯叶杂草就会缓慢地腐烂,产生热量来保持巢穴内的温度。
恐鳄妈妈不吃不喝,尽心尽力地看守着巢穴。但它总有打盹儿的时候,在它睡着时,它的巢穴几乎被小型食肉动物洗劫一空,只有十二只小恐鳄成功地孵化了出来。
小恐鳄刚出壳时,身长只有三十多厘米,身子软软的,跟一条大蜥蜴差不多大。小恐鳄的死亡率很高,一百只小恐鳄中最多只有一只能长到三米。一旦小恐鳄长得超过三米,它就会横行天下,目空一切。
多年来,恐鳄妈妈一直住在这里,生下了一窝窝蛋,孵出了一群群小恐鳄。可是,它们都被捕食者吃掉了,一只小恐鳄也没能长大。好多年过去了,恐鳄妈妈没有养大一只小恐鳄,但它从一次次失败的教训中,积累了许多养育小恐鳄的经验。
小恐鳄是好几种动物的捕食对象,如天上飞的翼龙,地上爬的哺乳动物,还有不怀好意的肉食恐龙,而在水里的危险要小得多。
十二只小恐鳄一出壳,恐鳄妈妈就张开大嘴,让小恐鳄们从它的牙齿间爬进去。为了不让尖利的牙齿挡住孩子们的路,恐鳄妈妈有意识地将大嘴巴歪向一侧。
当十二只小恐鳄都爬进妈妈的大嘴后,恐鳄妈妈抬起头,喉囊明显地下垂着,摇摇摆摆地爬向沼泽地。到达后,小恐鳄们再从妈妈的嘴里爬出来,迅速地躲进水草下面,找寻昆虫、蜗牛和小鱼吃。
可是,小恐鳄在长到三米以前,最爱吃的是蜥蜴。
今天,恐鳄妈妈心情好,想带小恐鳄们到沼泽外面的灌木丛里透透风,吃点儿有营养的蜥蜴。
好久以前,恐鳄妈妈就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一根朽木。今天,它带着十二只小恐鳄来到了那根朽木前。
恐鳄妈妈爬到朽木上,左看看,右看看,巡视了好久,確定周围没有危险后,才抬起它的爪子,又抓又扯,踩踏朽木。朽木完全崩塌,化成了一地碎屑。
一群群昆虫和蜥蜴争相从朽木中爬了出来,彼此你推我挤,互不相让。
十二只小恐鳄一拥而上,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吞食着从朽木中爬出来的昆虫和蜥蜴。
忽然,恐鳄妈妈听到了伤齿龙的脚步声,也嗅到了伤齿龙的气味。
恐鳄妈妈迅速将十二只小恐鳄带进灌木丛里,将它们藏好。
可是,恐鳄妈妈过分小心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小恐鳄完全可以靠天然的保护色,躲在灌木丛里,逃过伤齿龙的视线。但恐鳄妈妈不放心,它想将小恐鳄们藏得更严实一些,所以找来许多树枝盖在灌木丛上,结果使小恐鳄们藏身的那处灌木丛变高了许多。
这恰恰引起了这群伤齿龙的注意。
伤齿龙小头领看到了恐鳄妈妈。它自作聪明,以为恐鳄妈妈发现不了它们——恐鳄视力很差,颈部也不灵活,无法环顾四周,它们在爬行的时候又低着头,所以只能看见离它们很近的捕食者。
小头领让伙伴们躲进小恐鳄们藏身的灌木丛附近,等它把恐鳄妈妈引开后,伙伴们再迅速捕捉小恐鳄们。
可它不知道,恐鳄妈妈的视力虽然不好,嗅觉和听觉却十分灵敏。
恐鳄妈妈听到了伤齿龙活动的声音,也嗅到了伤齿龙移动时产生的气味。现在,恐鳄妈妈对伤齿龙们各自隐藏的地点一清二楚。
恐鳄妈妈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们。它拥有武器和装甲,只要它不离开这里,捕食者就不敢进攻它的孩子们。多年的经验与教训,使恐鳄妈妈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因此,无论伤齿龙小头领如何在恐鳄妈妈面前晃动,恐鳄妈妈一直趴在灌木丛里,一动也不动。
比起植食恐龙来,肉食恐龙会更担心自己的安全,担心进攻过程中会伤害到自己。它们在发起进攻前,会非常小心。
小头领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去偷袭小恐鳄们呢?恐鳄妈妈巨大的尾巴、有力的脚爪、尖刀般的牙齿和遍布全身的铠甲,让它想想都害怕。
时间过去了好久好久。
“咕噜噜——”
小头领的肚子叫了。现在是旱季,植食恐龙都迁走了,它和伙伴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到东西了。它的肚子在责备它:胆小鬼!快动手吧!再不动手,就要等着成为饿死鬼了!
小头领闭上眼睛,定定神,一步冲进小恐鳄们藏身的灌木丛中,抓起一只小恐鳄就跑!
恐鳄的大脑并不发达,可是它们的反应速度很快。恐鳄妈妈看到一只小恐鳄被小头领抓走了,再也耐不住性子,立刻晃悠着笨重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冲向小恐鳄们所在的灌木丛。
“呜呜呜!”
伙伴们以为恐鳄妈妈已经上当,它们兴奋地冲着小头领大声叫嚷着:快跑!别让恐鳄妈妈追上你!
不过,它们高兴得太早了。
恐鳄妈妈并没有去追小头领。它径直冲进灌木丛,将剩下的十一只小恐鳄紧紧地护在身下,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恐鳄妈妈知道,一旦它去追小头领,这十一只小恐鳄就会失去保护,遭到其他伤齿龙的袭击。多年的经验与教训,使恐鳄妈妈很容易就识破了伤齿龙的伎俩。
为了保护肚子下面的十一个孩子,恐鳄妈妈狠了狠心,不去管那只被小头领抓走的小恐鳄。
恐鳄妈妈微微抖动着身体,不断调整着方向,准备迎接伤齿龙群的进攻。十一只小恐鳄躲在恐鳄妈妈的肚子下面,跟着它转来转去。它巨大的尾巴,随着身体的晃动在摇摆着,随时准备挥向攻擊者。
伤齿龙群跟着恐鳄妈妈转来转去,想把小恐鳄们从恐鳄妈妈的肚子下拽出来。可十一只小恐鳄用力缩着身子,蜷缩在恐鳄妈妈的肚子下,躲来躲去,就是不肯出来。
小头领很自责,它的偷袭失败了。它急中生智,将它爪中的小恐鳄狠狠地向一块岩石摔去。“嗷嗷!”——让你妈妈不来救你!让你妈妈不来救你!我先摔死你!
“哇哇!”——妈妈,救命!
小恐鳄大喊大叫着,向妈妈求救。
恐鳄妈妈仰起头,痛苦地“呱呱”回应着——好孩子,妈妈救不了你,妈妈还要保护你的兄弟姐妹呀!
尽管这样,恐鳄妈妈还是不忍心自己的孩子被捕食者折磨。不知不觉间,恐鳄妈妈的身体开始向前移动。
一只伤齿龙趁恐鳄妈妈不注意,“刺溜”一声钻到恐鳄妈妈的肚子下面,去捉小恐鳄。另一只伤齿龙一跃而起,跳到了恐鳄妈妈的另一侧,去吸引恐鳄妈妈的注意力。恐鳄妈妈本能地将身体倾向一侧,它肚子下的伤齿龙趁机又抓走了一只小恐鳄。
伤齿龙全身长满羽毛,和现代的狼差不多大。它们的前肢短而结实,后肢长而有力,尤其是它们的后肢第二趾上,长着长长的利爪。利爪的边缘很锋利,形状就像一把镰刀,是伤齿龙最重要的狩猎武器。
伤齿龙还有最厉害的武器,是它们的大脑。古生物学家研究表明:伤齿龙是所有恐龙中最聪明的。有古生物学家设想:如果伤齿龙不灭绝,它完全可能进化成为恐龙人,代替人类成为地球的主宰。
“嗷嗷!”——相互掩护,各个击破。
伤齿龙小头领顿悟过来,号召伤齿龙群相互配合,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一只只捕捉小恐鳄。
恐鳄妈妈独自一个,穷于应对,一只又一只小恐鳄被伤齿龙抓走了。恐鳄妈妈的肚子下面只剩下六只小恐鳄了。
一只最壮、最聪明、最胆大的小恐鳄,躲在妈妈的肚子下面,目睹着一个个弟弟、妹妹被抓走。它不再害怕,冷静地观察着伤齿龙的暴行。
“哇哇!哇哇!”——妈妈,妈妈,您被伤齿龙群骗了。您不要再动了,我是哥哥,我最大,我要帮您保护弟弟妹妹们。
“呱呱!呱呱!”——快藏好!你还小,能干什么?听妈妈的话,好好躲在妈妈的肚子下面,妈妈会保护好你们的。
“哇哇!哇哇!”——可是,妈妈,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仅我们几个保不住性命,恐怕妈妈您的性命也难保哇!倒不如放我出去,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
“呱呱!”——难道你能打过伤齿龙群?
“哇哇!”——我打不过伤齿龙群,但能引开几只伤齿龙。
“哇哇!哇哇!”——妈妈,放我们出去吧!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能打过它们。
“呱呱!”——好吧!你们一定要小心,一直往沼泽地里跑,跑回家等妈妈。妈妈打跑伤齿龙群,就回家找你们。
突然,六只小恐鳄同时从恐鳄妈妈的脖颈儿下、四条腿下、尾巴下冲出来,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伤齿龙群怔住了,不知该去捕捉哪一只。
恐鳄妈妈冲向伤齿龙群,一口咬住了小头领。同时,它抬起四只有力的大爪子,每只爪子按住了一只伤齿龙。然后,它尾巴一扫,扫倒了一大片伤齿龙。
伤齿龙群瞬间瓦解了。
“呱呱!呱呱!”——孩子们,谢谢你们!你们自己救了自己。我对不起你们,低估了你们的能力。你们虽然还没长大,但是懂得齐心协力去战斗,比妈妈还有力量。
恐鳄妈妈回到家中,搂着六只小恐鳄,意味深长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