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在改革春风吹遍神州大地的这个年份,在一个阳光灿烂、白云飘飘的午后,我爹张大宝正式下海了。他把自个儿的头发剪了一大把,买了瓶胶水,把头发粘在了下巴上,按照阿凡提的形象给自己做了包装,然后又学了新疆口音开始卖羊肉串。没几个月,我爹便发了,还给我妈买了车--飞鸽自行车。
1992年1月20日的夜晚,天空黑漆漆的,风黑月高,我妈经受着痛苦,我爹我奶我外婆还有大姨妈二表姑三婶子……全村的人都守在医院里痛苦着。因为我外婆说了,要是我妈能生个带把的,全村老少每人都能领个红包。
在我第一声啼哭震撼了这个世界的时候,产房外、医院外,千把号人都紧张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在喊“生个带把的、生个带把的、哦哦哦耶耶耶……”等到护士出了产房,我爹我奶我外婆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他们一把拽住护士,哆哆嗦嗦地问了句:是闺女还是小子?护士挣脱无数双大手,PIAPIA地跳到一边:哦耶,是个带把的!一瞬间,我奶我外婆喜极而哭,相拥而泣,接着双双晕了过去。我爹一把搂住护士,温柔地说:真……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怎么报答你啊……啊,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我做鬼也不会忘记你……“
很多年以后,我爹喝着马爹利,就着花生米,跟我说道:生你的头一天,小平同志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道圈,而我在你妈肚子上画了一道圈,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了你……
1993年。我1岁了,我会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姨妈……
1994年。我2岁了,等我长大以后,我才知道,1994年是所以中国球迷最痛苦的一年,因为这年中国足球职业化开始了。从此,折磨所有中国人的魔鬼之球降临了。
1995年。我3岁的时候,我开始上幼儿园,每天开始期待放学的时候,老师能发朵小红花给我。可一直到1997年,我结束了幼儿园时代,我也没得过一朵。
1997年。我正式开始学生生涯。这年香港终于回归了,我爹激动得放了100盘1万响的鞭炮,我问爹放炮干啥,我爹说,你好歹都是上过学前班的人了,一点文化都没,爹说香港被葡萄牙人殖民了100年,我放100串炮仗洗耻。我说爹,你说错了,不是葡萄牙人,是英国人。我爹说,你懂个屁,葡萄牙人是英国人的小号,就像你大号叫张小宝,小号叫二狗子一样。我顿时茅塞顿开,差点学着电视里的外国人,举起大拇哥夸我爹。
1998年6月,天灾来了。长江洪水肆虐,我爹每天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揪心。后来,我爹问我妈,咱能做点啥呢?我妈说,捐一点钱吧。于是,我们家多年来积蓄有一半都捐了出去。
这年,我爹改了名字,叫张永昊。我妈也改了,叫刘安娜。一般大家都开始叫她的英文名Anna,也有人叫她张太太。我妈表面应承,背后却很不高兴。她说:我才20多,花姑娘似的,就叫我太太,好像我有多老似的。
1999年。澳门回归了。我爹大喜,就在这个时候,我爹的饭店正要开第100家分店,于是便把日子定在了12月20日。这天,我爹所有的分店全部”喜迎澳门回归,半价优惠顾客“。
2000年。千禧年,我8岁。我爹和我妈恋爱10周年。
2001年。中国入世。我爹饭店的一个服务生,欣喜若狂,接连一周见人就说”咱们加入WTO啦“,一脸的自豪。
2002年。我小学毕业。我爹说,要在清朝,就算是秀才了。我撇撇嘴,说酸秀才、穷秀才……没一个好词。我爹说,那你就当状元,什么弹棉花、龙眼什么的。然后又叹息声:前两年大学扩招,这往后状元也不值钱了。
2003年。非典来了。我初二,当时还有点小小的窃喜,心想着学校快放假。有个认识的初三学哥,听见我祷告快放假,越长越好的时候,差点一巴掌拍死我。他吐句脏话:草,放了假,我还考个屁重点高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