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他之鹰》作为黑色电影的经典,几乎每个镜头都可成为教科书上的范例。它身上黑色电影的典型特征,也投影到后来相当多的犯罪电影和邪典电影之中。
黑色电影讲人性而不讲人情。人性是本能是动物性,是人的劣根性,人情则是人身上使人变得崇高的的感情。在《马尔他之鹰》中,史派西侦探作为硬派侦探的代表,尽管坦然承认对女主角有感情,但他既不对女主留情,也不是出于他对搭档阿切尔的感情而选择告发女主,而是通过理智的权衡,发现只有揭发出她杀人的真相才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既保住了名誉也能使自身的安全得到保障。如果从马斯洛需求层次来分析,情节发展的最大驱动力是安全的需要,至于爱与归属、自我价值这些较高层次的需求,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
而《马耳他之鹰》中的其他人物同样也是被低级欲望所驱动。那句经典的“The stuff that dreams are made of”正是一语道破所有人都被自己欲望驱使的状态:每个人都错把物欲当梦想,最终却没有人成为它的主人,反而成为它的囚徒(无论是从结局看或是从各人的精神状态上看)。
很难说它与后世众多犯罪片哪个更加惊世骇俗,之后的犯罪片邪恶战胜正义之类的桥段不胜枚举。而《马耳他之鹰》的黑色意味在于,你知道邪恶被战胜了,却不知道战胜它的是否是正义。恶源自过度的欲望,可是那种战胜它的东西,何尝不是不恰当的欲望呢?
片中最黑暗的一幕之一便是众人为各自利益合谋陷害保镖威尔。众人贪婪的眼齐刷刷地望向威曼,而威曼因绝望而噙满泪水,这一幕的蒙太奇从现在的眼光看起来未免有些简答粗暴,但镜头的大特写给人十足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或许非简单粗暴不可。
而在黑色电影宣告终结的今天,它剧情中的欲望驱动力仍然是众多犯罪片尤其是邪典电影百试不爽的灵丹,可能因此它们也被称为新黑色电影。《七宗罪》中,复仇的欲望战胜了作为警察的道德感;《穆赫兰道》中,情欲、占有欲、或许还有些复仇心,共同编造了一个梦;《夜访吸血鬼》中,对“活着”的欲望驱使着他们变成吸血鬼或渴望摆脱吸血鬼的命运……
黑色电影中最令人绝望的,恰是故事起源并终结于每个人都会拥有的欲望,这欲望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如此强烈,而黑色电影却清清楚楚地给人看,这些相同的欲望是如何在别人身上化成索命咒或者更可怕的印记,让观众想到自身而倒抽一口凉气。甚至这些欲望会伪装得十分光明。当胖子老板发现鹰是赝品时,颓丧了片刻便决定继续去追寻,说这种状态是去追寻梦想,一点也不为过,他甚至感染了陷入忧伤的开罗,两人重新振作去寻宝。
但这终究不是梦想,只是欲望,而过分的欲望,终究要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