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很久很久的死,请好好活着——《小岛惊魂》影评观后感
这是一部不能剧透的电影。
喜欢看魔术吗?魔术就是——你知道它在骗你,但你享受被骗。
纸牌变成鸽子飞起来,看到那一刻的你惊喜万分,可是有人告诉你,鸽子提前藏在魔术师灯笼状的袖子里,甚至当鸽子再变回纸牌的时候,要被压扁以便脱手……如果有人起哄说还想看,好吧,藏好尸体,变出一模一样的鸽子,对你说,还是那一只……这样的真相无法直视,你将不会再有观看的兴致和快乐。
有些电影像魔术,比如这一部《The Others》。
《小岛惊魂》的英文名直译过来是“其他人”——感觉到,却看不到的一些人。
是不是有一点恐怖?有一点后背发凉?真是充满想象力的好名字,是电影精彩的惊悚元素之一,被自作聪明的译者抹杀了。
这部电影很像放在浓雾和阴影里的盒子,装着一个等丈夫的女人和两个对光过敏的孩子,还装着看电影的我们,跟主角一起在盒子里迷糊、猜测、捉迷藏,绷着紧张的心弦,被一探究竟的兴奋攥住,享受着同步跟进同步演绎、挑战智商的乐趣,最后,盒子打开,乾坤居然倒转了,黑白也颠倒,我们倒吸着冷气,惊诧莫名,发现死去原来也像活着,这真是对惧怕死亡之人的莫大安慰。
一、剧情(没看电影又想看的人可以绕过这段,很少有人看过这片不看第二遍的)
我们只能从结尾来看,来还原,以生者的眼光,因为不看到最后一刻,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故事发生在格蕾丝死后一个星期的老宅里。一个星期前,她等来丈夫阵亡的消息,精神崩溃,用枕头捂死了一双儿女,又开枪自杀。但她不知道自己死了。三个死了很久、曾服务于老宅的仆人,小心翼翼与她周旋,启发她死去的真相,这个过程虽然漫长却不乏温情,如果突然相告,一来她不会相信,二来她可能像另一个突闻死讯瞬间变哑的仆人那样发生类似不幸——那相当于在鬼的世界又死一次了。当她终于明白的时候,她企求上帝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不知道这个机会,是她想再活一次,还是她要在鬼的世界里做个好母亲,但她的确表现出了不屈的“鬼”的意志,那就是,“这是我们的房子,没有谁能把我们赶走”。从剧情分析,生前,纳粹曾想占领她的房子,所以,这个意志可以说依然是针对战争而言,至于普通人家,那些新搬来又被吓走的人,当她知道自己是鬼了以后,她应该愿意与他们和平共处。
二、战争使生命苦痛,使死亡不安
事实上,揭开真相的过程,像极了心理治疗的过程——不能接受的,何止是死亡?好妻子等不回深爱的丈夫,好母亲痛杀心爱的孩子……这些场景令人心碎。变成鬼的格蕾丝对孩子既精心又严苛的呵护,正是她生前的写照——活着的时候,孩子就有怕光的怪病,要时刻留意不开窗帘,房门也要开一扇关一扇,这些琐碎到近乎强迫的细节足以把人逼疯,格蕾丝的紧张里,充满神经质的焦虑。一个女人守着老宅,守着有病的孩子,与纳粹抗争,等丈夫回家……这是集千钧压力于一身的负累,丈夫的死讯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变疯,是分分钟的事情。
妮可·基德曼以万般的揪心、迷惘,以贴紧生命永不放手的执着和炽烈,将战争对生者与亡灵的戕害,多角度多侧面地呈现出来。当我们以为死是“一了百了”的解脱时,她告诉我们,没有解脱,做鬼依然不得安宁。
三、关于“其他人”
怎样让一个“鬼”知道自己是鬼?按照电影的逻辑,鬼是可以看到鬼的,所以,格蕾丝看到的,应该都是鬼,当她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是鬼了。电影并未清楚交待她丈夫死了,但她看到了他,他自然就是毫无疑问地死了。她看不到却感觉到的那些异常——钢琴盖自己打开,门自动狠狠关上并撞倒了她……就是“其他人”的所为。当格蕾丝以为自己活着的时候,“其他人”是她眼里的鬼,我们眼里的人。
有一些特别的“鬼”可以看到人,比如格蕾丝的女儿安,也有一些特别的人可以看到“鬼”,即俗称有“阴阳眼”的人。在电影《灵异第六感》里,布鲁斯·威利斯因为不相信有“阴阳眼”从而放弃治疗的那个孩子在恐惧的痛苦中长大了,他再也无法忍受看到“鬼”的折磨,选择杀死布鲁斯·威利斯而后自杀。不知道自己已死的布鲁斯·威利斯,再次遇到一个有“阴阳眼”的孩子,这一次,他相信了他,并为他找到克服恐惧之路——学会倾听那些冤魂,最终,孩子成为连接阴阳两界的天使,并同样委婉地令布鲁斯·威利斯活在了鬼的世界里。那最后一刻的真相大白,令观众深深扼腕和唏嘘。两部电影有着殊途同归、异曲同工的妙。
四、谁是“其他人”?
人与鬼的世界互为镜像,归根结底都是人在作为,在创造想象,在构建虚无。那些“其他人”——人看到的鬼,鬼看到的人,都存在于创作的世界里,圣经、宗教、电影、传说……即使人们知道是假,却依然需要,这种需要,已经不是简单的魔术层面的不求真相的娱乐了。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灵魂世界、彼岸世界,人们造出这些未知,又将未知演绎出真实,加深着我们的相信,也就加深了我们的恐惧,否则,宗教何以立足?
我们恐惧,我们深信,我们听话,世界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