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民众在铁板一块的社会秩序中开始觅得一片微小的自由空间,就是从经济相对自由的状况下艰难地挤出来的,用所谓公正和民主的名义试图掐断这条自由的隙缝,那是残酷的。
正是权力体制改革之于经济体制改革的严重滞后,才导致今天经济改革领域中某些环节的失控,给“新左派”留下了攻击的口实。可我们总不能倒洗澡水把孩子也一块倒掉呀!
“自由主义”虽是在西方形成的一种社会制度和价值系统,但它里面的一些要素,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共同吁求,是不容忽视的。
我对自由有着天然的向往,对“左”的思想却有着本能的警惕。因为在中国语境里,“左”的事物无论挂着什么样的神圣招牌,都很容易滑向一个令人担忧的方向。
作为一个孤独的、坚强的个人,鲁迅对存在的闭抑性,对周遭现实中的苦痛,对自身所处的境遇的自知和自省,已经成了我们今天最缺乏的精神资源。
随着消费社会的来临,文学很容易就淹没其中,就连存在本身,也如同爱情一样,最终都变成了一种肤浅的消费品。
在我们这个存在感日渐稀薄的时代,面对文学该呼唤什么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就写作者这一面而言,文学该呼唤更多对存在敏感的人,更多存在的勘探者和发问者。
文学在任何时候,都是人类心灵里一种隐秘的奢侈念想。这点奢侈的念想,决定了文学的本性总是关乎精神的,它虽然具有梦想和幻像的形式,说出的却应是最为真实的心灵图像——历代的文学为我们留下了太多这样的伟大图像,因此,在一个已经建立了复杂而健全的规范的文学面前,重述“文学呼唤什么”的古老命题,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见过太多的喧嚣,缺少的正是这种沉默,正如我们总是在说话,惟独忘记了倾听。世俗的欢腾,信息的聒噪,连同欲望在我们内心拔节的声音,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主旋律——灵魂中那些细微的动静,还有谁在认真地谛听?
如果说理论是对思想问题的重大发言,散文更多的就是打扫生活的细节,清理思想的碎片。
历史是由无数段落草草地堆砌起来的,没有人事先知道自己会被填塞在哪一个角落。
散文的语言,在本质上应是优雅而富有美感的,粗糙和夸饰是散文的大敌。因此,散文要写得好,不仅要面对一个有意味的实感世界,还要面对一个优雅的语言世界。
在这个价值被一些人颠倒、践踏的时代,展示欲望细节、书写身体经验、玩味一种窃窃私语的人生,早已不再是写作勇气的象征;相反,那些能在废墟中将溃败的人性重新建立起来的写作,才是有灵魂的、值得敬重的写作。
二十世纪以来,小说多写黑暗、绝望和恶,并且写得惊心动魄,这种来自人性深渊的力量同时也粉碎了作家对世界的信心——他再也无力肯定一种健全、有信念、充满力量的人生了。
空间和时间,过去和未来,写了人在巨大的宇宙面前的孤独、渺小、微不足道。
如果有永恒的无法解答的问题,困扰人类和文学最久的,那就是时间。
文学没有深的主题,也没有一个精神通孔,能让作家和那些更高远的问题对话。
当代文学令人兴趣越来越小,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这些作品所提供的精神容量越来越小。
一部文学作品的好与坏,与你在其中所建立起来的精神空间的大和小,深度和广度,有很大的关系。
任何民族的知识分子精神和文化形态,都跟她的文明源流是密切相关的。
畅销书的意思就是要换取短暂的、迅速的成功,他没有耐心等待缓慢的积累,一夜成名才是他最大愿望。
一个和时代没有差异和错位的作家,他反而最容易被时代所抛弃。
一个作家的价值,不是体现在他和时代的同步性上,而恰恰是体现在他和时代的差异和错位上。
小说有一个优势,容易跟读者之间达成和解;诗歌呢,它和读者之间的对立,可以很尖锐。
民众的生活是被人强迫选择过的生活,它在许多时候并不是民众自己想要的,但由于时代要求这样的生活,大家就得牺牲一切与之不相协调的生活形态。
来自日常生活的细微影响,有时比你的阅读和思考更加重要。
语言并不单单是字和声音,语言其实也是一种意识形态。
在现实中,给我影响的人,更多的是一些渺小的人物,他们不可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但他们的内心却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
对诗人来说,最好的“黄金时代”永远是现在,是当下。
在现有的语境里,诗歌的发展不需要依托于某种社会运动,而直接可以由诗人自身的写作来推动了,它的意义不容小看。
文学是一种精神事业,文学评奖决不能丧失基本的信念。
现实太坚硬了,人存在其中是脆弱的。
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只能生活在幻想里,并假想自己在虚构的艺术中,与现实达成了和解。
文坛永远对年轻人有兴趣。
天空和大地每天都在向我们发出召唤,可是有谁在意过这些遥远、广大的声音?
现代人正在过着残缺而悖谬的生活:一方面是物质的极度丰盛,另一方面是心灵的日益荒芜。
我们见过太多的喧嚣,缺少的正是这种沉默,正如我们总是在说话,惟独忘记了倾听。
写作也是个人身体的语言史。
对知识分子过分地强调创造,强调专业,我也担心他们会成为技术主义者,成为一个不关心世事的、刻板的人。这不是我理想中的知识分子。
一个坚定、独立、不对任何人负责的灵魂,应该对任何事物都保持一种批判的品格,怀疑的精神,保持一种在野的、边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