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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儿弟弟和我很熟,我忙的时候他就来我的店里打打下手。大声地喊,这个多少钱。我必须一边忙手头的活,一边把脑袋拧九十到一百八十度,去看他举到空中的是什么东西。他从来不喊,电池多少钱,肥皂多少钱。
闲下来的时候,我就把兔儿弟弟抱到柜台上献着,随便挥舞着苍蝇拍,把降落在方圆手臂的区域里的苍蝇拍死。兔儿弟弟说,不准偷听我们谈话。如果明天早晨我打开房门,看到一群兔子等在门口,那一定是哪只苍蝇泄露了今天晚上的秘密。
兔儿弟弟让我给他讲故事,只准头顶那盏昏黄的老灯旁听,但是禁止插嘴提问。我很抱歉地看看老灯,她迟缓地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这让我想起那些被人们送到村外头的地里的老人,他们在村里只剩下了些名字。村里的风很大,迟早有一天,只消一顿饭的工夫,连这些名字,也会被风吹得找不见。到了那时候,就只剩下一些故事,分不清真假。这些故事会在村里一节节长大,风再大也拿它们没有办法,最后你就分不清你是在故事里,还是在村庄里。
有些故事被丢在过去,有些故事存在未来。你觉得已经离它很远了,不久又突然和它撞见。就像故事酿在时间的酒里,从来没有流走,你以为忘了,其实是醉了。兔儿弟弟听着我的故事的时候,常常会慢慢变得透明,我以为他消失了,大叫一声,兔儿弟弟就哈哈笑着重新出现在柜台上。我重新咀嚼着这些本已老旧的故事,却常品出新鲜的味道。不知道是故事老了还是我老了。我分不清楚。
我以前去过很多地方,那时候我常常把发生在遥远的地方的事情讲给村里的老人听。他们坐在大槐树下,嘴巴张着,很久都忘了合上。一些陈年旧事,就从身体里探出头来,舒舒服服地趴在他们嫩红的舌苔上晒太阳。我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就从他们的嘴里流进他们的身体里,一定在里面发生了剧烈的反应,他们的眼睛一直闪闪发光。
我和这些老人能在大槐树下坐到很晚。太阳被大山拉回家的时候,家家点了灯,门首出来个健壮的女人,扶走他们中间的一个,他们这才不好意思的擦掉嘴角流出的口水回家吃饭。他们都是很老的老人,有些从来没有出过村子,就像村里的任何一棵树一样。我去了那么多地方,给他们讲了那么多事情,却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种小麦什么时候种玉米,我曾经只能在碗里认出它们。
我和我的朋友们在故庄画了三个月的画,村庄的名字签在一棵树上,一个烟囱上,一扇门一扇窗上,或者一个老人的大搪瓷碗上。那时候我们轮番换着奇奇怪怪的名字,如今我只有通过村庄的名字,才能确定那些温暖如家的画的确是我画的。
那天黄昏,田边站了许多人。北北和老牛像两架残破的风车,在麦田里用沉闷的节奏互相揍对方,那时我正在欣赏披头士的摇滚。披头士的歌总让我想象出四个人在麦田田垄上边跑边唱的画面,北北和老牛在夕阳如血的背景下的战争,让我对披头士的鉴赏更深入了一层。那一刻我还想到了莫奈,于是我认为披头士的摇滚也是印象派。根据这个推断,我以《印象派的摇滚》为名,画了一组油画。麦穗上的血,北北,老牛,夕阳,还有站在田边的人。
画完以后我才发现,我是最后一个离开故庄的人。北北和老牛打完架,血也没擦就走了,老牛去了西部,北北去了南方。我不知道小莓是什么时候走的,也许北北和老牛动手的时候她就在路上了。我竟然没有小莓的一副肖像,那时候他们以给小莓画像为唯一的追求。和那些坐在大槐树下的老人挥手的时候,我大声对他们喊,我一定再回来画你们。
我没有再见到北北,也没有再见到老牛。偶尔有些小莓的消息不小心被我听到,我就会想起那天黄昏麦田里的那两个风车。我再也没有回到李庄,可是我后来还是画了许多关于故庄的故事。
当我穿过藏在城市深处的老巷子的时候,阳光斜斜地落在老房子的墙壁上,我就能闻到故庄的味道。一两个坐在门前的老人,也让我觉得面熟,他们和我在故庄认识的老人一样,在黄昏时分微张着嘴巴,微吐着沉淀了一生的故事,让它们躺在舌苔上晒晒太阳。共2页,当前第1页12※本文作者:行走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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