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要作拓荒者,”瑞金诺写给他最亲密的朋友的信上说:“就像初期的基督徒给喂了最肥的狮子。”
瑞金诺,以怪招而言,是个自成一格的拓荒者。他家中的其他成员从不曾有过一骚一扰他人的念头,当然也没有幽默感;他们桌上摆的是樱草花。因此,他们永远无法了解瑞金诺,他早餐总是迟到,吃土司,对宇宙说些不敬的话。家人都吃麦片粥,对任何事都坚信不移,包括天气预测在内。所以说,当教区牧师的女儿答应负起改造瑞金诺的重任时,全家都松了一口气。她的名字叫阿一妈一贝,这是出自牧师的大手笔。阿一妈一贝有美人之称,而且才华出众;她从不打网球,因读过马特林克的“蜜蜂的生活”而享有盛名。在小乡村里,不打网球却读马特林克的着作,必定是才学过人的。此外,她又两次前往费城,与住在当地的美国人学得一口法语口音,因而她对世界颇有认知,而这,对应付人间世事可是很有用处的。于是当阿一妈一贝接受改造这名脱轨成员的任务时,全家称庆不已。阿一妈一贝着手的首项要务,是邀请这名毫无疑虑的学生到牧师邸馆的花园内饮茶;她深信自然环境对人有良好影响;她没去过西西里,那边的情况是不尽相同的。正如每一个企图使迷途羔羊悔改的妇人一般,她不厌其烦地对他大谈空虚生活的罪恶,这项罪恶在乡间似乎总是更加不可宽耍在乡间人们一早起来要看夜里是否又结出一颗草莓。瑞金诺想起了田里的百合:“它们孤芳自赏,不屑竞争。”
“可是我们不能拿它们作榜样呀。”
阿一妈一贝倒一抽一了口冷气。
“可惜,我们办不到。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少苦心想与百合的朴实艺术比美呀。”
“你对自己的外表也未免过于虚荣了。美好的人生绝对比美丽的外貌可取得多了。”
“你是同意我这种两者势不两立的看法了。我常说,美丽不过如罪恶一般深重。”
阿一妈一贝开始认识到光有恒心未必能打胜仗。以原始的女一性一资源为后盾,她放弃正面攻击,而将宣导重点放在她无人相助的教区工作、她的寂寞芳心与心灰意冷上面,而且适时取出了草莓与一奶一油。瑞金诺显然为后者所动,当他的女教师建议,他何不帮助她指导当地唱诗班的牧羊孩子每年一度郊游来做为奋发人生的开端时,他眼里闪出了皈依宗教的热衷而危险的亮光。就阿一妈一贝看来,瑞金诺是自己一个人迈入奋发的人生的。最贞淑的女人是耐不住湿草的,阿一妈一贝得了感冒,卧病在床。瑞金诺则认为这是一项施舍;他一生的梦想就是能主办一次唱诗班郊游。运用了一些策略上的洞察力,他率领这群羞怯且笨头笨脑的牧羊孩童,来到附近森林里的小溪,让他们洗澡;然后他坐在一大堆脱弃的衣衫上,谈论他们要作些什幺活动;他决定大家在村子里举行一次酒神节狂欢大游行。事先考虑的是得为游行弄来一批锡哨子,而事后决定自附近果园里弄一只公山羊来,却是神来的妙点子。瑞金诺解释说,按规矩,游行该穿豹皮;既然如此,有花斑手帕的人是可以暂派用场的,对于这项规定,孩子们都感激不荆瑞金诺了解到时间匆促,不可能教导他这批冷得发一抖的新信徒练唱奉祀酒神的赞美诗,因此教了他们一首虽不合适,大家却都熟悉的禁酒歌。他表示,毕竟,有了酒味,意思也就到了。依循剧作家在首演的惯例,他自己谨慎地退到幕后,让极具羞窘的游行行列,还有那只山羊,悲悲戚戚地迂回进入了村子。还没进行到大街上,歌声就已沉寂,但是那可怜的哭号哨音却将村民都引到了家门口。瑞金诺说他在电一影里看过这类景象;村人可是一辈子也没开过这种洋荤;于是竞相奔走谈论。瑞金诺的家人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们不懂得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