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
瞿秋白(1899~1935),一江一苏常州人,中国共一产一党一早期领一导一人之一,学者、作家。着有散文集《新俄国游记》、《赤都心史》等。
国难期间女人似乎也特别受难些。一些正人君子责备女人爱奢侈,不肯光顾国货。就是跳舞,肉感等等,凡是和女性有关的,都成了罪状。仿佛男人都成了苦行和尚,女人都进了修道院,国难就得救了似的。
其实那不是她的罪状,正是她的可怜。这社会制度,把她挤成了各种各式的一奴一隶,还要把种种罪名加在她头上。西汉末年,女人的眉毛画得歪歪斜斜,也说是败亡的预兆。其实亡汉的何尝是女人!总之,只要看有人出来唉声叹气的不满意女人,我们就知道高等阶级的地位有些不妙了。
奢侈和一婬一靡只是一种社会崩溃腐化的现象,决不是原因。私有制度的社会本来把女人也当做私产,当做商品。一切国家,一切宗教,都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规条,把女人当做什幺不吉利的动物,威吓她,要她一奴一隶般的服从;同时又要她做高等阶级的玩具。正像正人君子骂女人奢侈,板着面孔维持风化,而同时正在偷偷地欣赏肉感的大腿文化。
阿拉伯一个古诗人说:“地上的天堂是在圣贤的经典里,在马背上,在女人的胸脯上。”这句话倒是老实的供状。
自然,各种各式的卖一婬一总有女人的份。然而买卖是双方的。没有买一婬一的嫖男,哪里会有卖一婬一的娼女。所以问题还在卖一婬一的社会根源。这根源存在一天,一婬一靡和奢侈就一天不会消灭。女人的奢侈是怎幺回事?男人是私有主,女人自己也不过是男人的所有品。她也许因此而变成了“败家一精一”。她爱惜家财的心要比较的差些。而现在,卖一婬一的机会那幺多,家庭里的女人直觉地感觉到自己地位的危险。民国初年就听说上海的时髦总是从长三堂子传到姨太太之流,从姨太太之流再传到少奶奶,太太,小姐。这些“人家人”要和娼妓竞争——极大多数是不自觉的,——自然,她们就要竭力的修饰自己的身体,修饰拉得住男子的心的一切。这修饰的代价是很贵的,而且一天天的贵起来,不但是物质的代价,还有精神上的代价。
美国的一个百万富翁说:“我们不怕……我们的老婆就要使我们破产,较工人来没收我们的财产要早得多呢,工人他们是来不及的了。”而中国也许是为着要使工人“来不及”,所以高等华人的男女这样赶紧的浪费着,享用着,畅快着,哪里还管得到国货不国货,风化不风化。然而口头上是必须维持风化,提倡节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