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家在大山深处的一个村寨里,母亲生他时难产死了,男孩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
到了上学的年龄,男孩背起书包,每天往返十几里到镇上读书。男孩讨厌学习,和小朋友们在一起,他就像出了笼的鸟儿一样疯不够。两个月下来,第一次两门课测验,男孩得了两个“大鸭蛋”。
男孩没敢告诉父亲,怕挨打。但两天后,父亲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因为很负责任的老师来家访了。在那间破旧的茅草屋里,老师情绪激动地“控诉”着男孩在学校里的种种顽劣,说自己教书多年还是第一次带出个考零分的学生。
那天晚上,他依然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回到家,吃过晚饭,还如往常一般拿出玻璃球在地上独自玩耍。父亲坐到门槛上点燃一袋烟,然后说:“伢子,爹想跟你商量个事。”
男孩愣住了,因为父亲的脾气向来不好,从未用这样的语调跟他说过话,他正在滚玻璃球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难道父亲已经知道了考试的事情?男孩忐忑不安,惶恐地望着父亲。
父亲说:“爹不识字,吃够了没文化的苦,老想着哪天自己也能上回学才不枉此生。现在你上学了,爹想求你个事,让你当爹的老师,以后每天把你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讲给爹听,好吗?”
什幺?男孩头脑发懵,自己可是什幺也没学会啊。
男孩本能地想摇头,但当他看到爹真诚得近乎乞求的目光时,不知道什幺原因,心竟重重地抖了一下。也就在那瞬间,好像有一股男子汉的豪气在八岁的胸腔里升起,让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再回到学校,男孩仿佛换了一个人,不仅课堂上认真听讲、记录,听不懂的下课后还主动请教老师。不为别的,就为了父亲的那句话,他要做父亲的老师。
此后的每个夜晚,山村里总有一盏煤油灯会亮到很晚很晚。
有时遇到比较难的问题,父亲一下子理解不透,总要问上好几遍。每次,男孩都不厌其烦地讲解,直到父亲点头为止。
不知不觉中,男孩的成绩也越来越好。高考那年,男孩竟然考出了全县第二的高分。在选择志愿时,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填了师范大学,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已经把成为一名真正的人民教师当做了自己最光荣的理想。
一晃又是许多年,当年的男孩在教师的岗位上恪尽职守,悉心育人,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生。
这年冬天,始终不肯进城的父亲在村子里安详地度完自己的晚年,驾鹤西归了。儿子痛哭一场后整理父亲的遗物,意外地在木箱底层发现了一本红塑料皮的毕业证书,打开一看,竟是1966年颁发的“西支中学”高中毕业证,在“学生姓名”一栏里,写着的赫然就是父亲的名字!
父亲是个高中生,儿子惊呆了。瞬间,他什幺都明白了,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