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夜晚的来临,一听到我下班回家叩打门环的声音,父母便像赛跑一样一前一后争着为我开门,总怕被对方抢了先。母亲的脚步细碎而轻柔,父亲的脚步则如重锤般有力,跺得地面“咚咚”直响。因此尽管母亲非常的努力,但总是比父亲慢半拍,为我开门的似乎永远都是父亲!有时候母亲也会站在父亲身后大声地嗔怪:“平时让你干点事,你磨磨蹭蹭慢慢腾腾的,一听到儿子回来你跑得比兔子都快!”父亲此时总是呵呵的憨笑两声,但并不驳斥母亲的话。门在开启的瞬间,我照例能听到两声一高一低苍老而亲切的问候,随后老两口就像勤务员似的一人给我推自行车,一人帮我拿包,让我尽享“领导”般的待遇。就这样,父亲一前一后紧紧相随的身影;或重或轻的脚步声;或高或低的问候声一直伴随我走过了一年又一年……
后来为我开门的只有父亲一个人了,因为母亲病了。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与父亲竞争的能力,腿脚已不太灵便的她大多数时间里只能坐在床头迎接我的归来,目送我的离去,而我也很难听到母亲那风风火火、细碎而轻柔的脚步声了。母亲久治不愈的病带走了父亲很大一部分活力,他的脚步声不再像重锤般的有力而变得有些迟缓了。除了他亲切的问候,温和的眼神未变,父亲脸上的皱纹已增加了很多,头上的白发也增加了很多……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父母对我的依恋似乎更浓更深了。有时晚上加班回家迟一些,父亲便携着孱弱的母亲在街口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地看着儿子来时的路……大老远我就能看到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两个相互搀扶着的老人雕塑般静静地、久久地凝视着远方,他们灰白的头发不时被风吹起,来回飞舞……我知道那是父母在等我回家。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等了我多久,但我肯定想象得出从家到街口,他们已经进进出出很多遍了。很可惜,那时候我并没有任何的感恩之心,丝毫也没有,我只是觉得做父母的都是这样。
不知从什幺时候起,一进大门我发现门口忽然多了一把椅子,起初我很奇怪,不知道椅子放在这里究竟有何用?后来我知道了椅子是父亲放在这里的,是他专门坐在这里等着为我开门的。父母亲年纪都大了,耳朵都有些发沉,母亲怕我敲门时他们听不到,便建议父亲在门口放一把椅子,快到我回来的时候,父亲便坐在这儿等着我的敲门声……
再后来,我结婚了,回家的次数渐渐地少了,但是放在门口的那把椅子却始终未动,我曾经几次想把椅子搬走都被母亲拦下了,母亲说:“椅子就别动了,你爸爸已经习惯坐在那儿了!”不知怎的,我的心怦然动了一下,我知道父亲的习惯是因为我养成的。
如今我在离家比较远的地方工作和生活,一年之中回家的次数已是屈指可数,然而家门口的那把椅子居然还在……真的,我现在忽然很想哭,很想家,很想我的爸爸妈妈,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身为游子,虽然漂泊在外、沧海桑田是平常事,但我又是多幺的幸福,只要我的父母还在,在我身后始终会有一座温暖的港湾随时迎候我这叶小舟的归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