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地将大把大把的曙色*送到人间,东方地平线上便走来那安详而一成不变的日神.它铺开五彩霞光,于是,小村便因这霞光披上一层绚烂的神秘.在这极具魅力而无偏私的阳光中,传来早起的人们偶尔的说话声.人们在各自院子的石桌上吃着早饭,间或传来几声鸡鸭的叫一声,混杂在人们的说话声中,生趣而和谐
年迈的奶奶,从屋内走了出来,霎时,灿烂的阳光在她身上环成金色*,她近乎颤巍巍的走到那个专为她准备的晒太阳的石凳旁坐下,开始她每天几乎千篇一律的工作.
奶奶有一头粗一粗的银色*长发,整齐而泛光芒,令每一个她的同龄羡.每天,奶奶在阳光里把头发散开,在那亮银色*彩的折射下,奶奶的脸竟也一样光亮,并泛起了少女的羞涩.....
奶奶开始慢慢用一把普通而陈旧的木梳梳理头发,她把长发拢向一侧,看它们垂下,一只手抓住发梢,另一只手便凑上去梳几下,然后再抓住另一缕,直至,确信没有一丝乱发.
这时,奶奶便喘一口气,放下那只木梳,打开了她随身携带的一个木匣.木匣有文具盒大小,枣红色*盒身,里面赫然躺着一把枣红色*的红木梳,和其他古梳不同的是,它的左右两侧嵌着两片暗一红色*分别雕成龙凤的玉----没有人知道,奶奶的这把古梳从哪里来,就连去世的爷爷临终时也没有提过家里有这幺一件古物.也有人识得这是上等的红玉,便打主意让奶奶卖掉,但奶奶执意不肯.那些天,奶奶不分昼夜抱着木匣,生怕有人夺去了一般...
奶奶轻轻拿起古梳,小心的抚一摸,宛如在触一摸一件希世珍宝,又宛如在守护一个一生一世的婴儿,那神情极为专注.这时候,接下来常常是,奶奶的脸便会绽起笑容.她轻轻把古梳举起,迎着阳光,她的眼睛也仿佛染上玉一般晶莹的光芒.每到这时,奶奶的眼睛便湿润了,有时竟有两颗浊泪在阳光里滴落.奶奶轻轻拢起长发.又重复起刚才的梳头动作,她小心的让梳齿在每缕头发上滑过,那举动极轻极慢,闭起的眼睛,仿佛在感受一种遥远而亲近又无法表达的感觉,那也许是温馨,是热烈,是......
奶奶终于梳完了她的头发,有些恋恋不舍盘成一根辫子,再结成一个笄.做完这一切,奶奶并不立刻把古梳放进木匣,而是用不舍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抚一摸它.这时候,她的神情有时变化很快,有时又凝然不动,又忽然裂开嘴,无声热笑了起来,又间或摇摇头,似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中-----直到她有些累了,才把古梳放起,定定看上几眼.在阳光的香味中走进屋去......
一个冬日的清晨,依然是很好的阳光,石凳上却少了奶奶的身影.推门进去,但见奶奶整齐的躺在床上,安详而慈美.奶奶的眼光巡视过每个脸庞,闭上,又睁开,示意我们走近点,只听见她用微弱而清晰的声音说了那天她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但似乎谁也不懂的话:"你们听,他说,我的头发真漂亮......"
奶奶去了,手里紧紧一握着那把镶玉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