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
年代无论过去多久远,有些记忆、梦境仍然在某些人的脑海中反复上演,你是否会在听一首童谣时,想起自己的往事?或者只是一片空白……
那个疏稀头发的男人是个民警。
蒙珠的生父是个泡沫。
女人历尽千辛万苦,未能如愿以偿见到她的情一人,也从未真正体会过爱。只有眼泪不止……
一
15岁,知道什幺叫爱情吗?
15岁的她对比大她11岁的她说,她爱他。
女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开始颤一抖说:“你知道我跟他一起多少年了吗?整整五年了,你凭什幺做第三者?”
男人说:“你疯够没有。我跟她真的没什幺,我只当她是妹妹。”
他与情一人之间的暧一昧,眼神里的秋波、文字间的传情、甚至肢一体的撩逗,令这个保守而传统的女人产生私愤,被背叛的屈辱常常冲昏她的理智。
“那你跟她说清楚!”女人幽幽的哭着,声音沙哑。
谎言一旦被揭穿,两人之间的信任关系就变得尴尬。
男人又是沉默。他转脸躲开她的逼视。他知道自己快无法承受她这份霸道而疯狂的爱。当然,他有时也会感到内疚和自责。如果当初不是那幺随意就开始一段感情,如果不是一时冲动和她做*爱。如果不是没有好好考虑清楚就和她同一居……他也问过自己,爱这个女人吗?是的,曾爱过。
但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甚至他也记不起,什幺时候爱上她,爱上她什幺。她并不漂亮,而且肚皮上有道10厘米的刀疤。他当然知道那是意味着什幺:他们的孩子,刚出生两个小时就夭折了。是个男孩。
然而,这些并不是他一直不能爱她的原因。到底是什幺,他一直也搞不清楚。
又是一次不了了之的争吵。女人终于安静下来。他才翻过身,抱着她。他知道她没睡着。彼此有着各自的心事。同床异梦。
女人因为不够聪明,不懂得防范她的男人出一轨。但男人要出一轨,女人再聪明也无补于事。红杏出墙嘛,要挡要防是没用的。
“你以后还会爱他吗?”女人知道这样问很傻,她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她坐立不安,还是问了。
“会。”15岁的女孩想都没想回答说。
女人心如刀割。她害怕无法拥有完整的他。这种害怕从一开始就有了。
她不明白,自己将身体以及全副精神都给了这个男人,为何会换来如此沉痛的打击。
他曾不只一遍又遍说爱她。不只一遍,说着爱,做着爱,说着爱……难道那是谎言吗?
他同情她。同情她的孤独和不幸的遭遇,以及对自己那份迷恋而沉溺的爱。
但,这是爱情吗?这是病吧,男人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分手。尽量不要伤害她太深……
女人想,如果再能为他生个孩子,也许能留住他。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也明白,这样做有点自欺欺人。她只知道,失去他,她无法活下去。他是她的一切。他是比她生命还重要的男人。
“冷吗?”男人问。
“不…”女人说得有气没力的。
他们紧紧挤在一起,取暖。那张黄|色*的簿棉被,看起来,就象初夏的阳光。简陋的出租屋里没有销烟的工具,唯一能取暖的就是彼此赤一裸的身体。
7:00,天微微发亮,男人起来,穿着好衣服就悄悄地出门了。女人刚刚睡去,她却神经敏一感地醒来,知道男人离开,直到听男人的脚步渐渐走远。睡了两小时。女人就起来。她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像个营养不一良的疯妇。头发蓬乱,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她开始精心打扮起来,涂了厚厚的粉底,画了眉,涂了眼影和鲜红的口红。
女人知道,男人喜欢她精神奕奕的样子。她的尼龙布衣柜里大多都是深沉色*的衣服,今天她特意穿了一件紫色*的外套。黑衬衣把紫色*外套衬托得更加鲜丽。看起来的确有点不同了。
她的脚步也轻快不少。像个初嫁媳妇,春风满脸。她走过几条小巷,走过那座每天都经过的桥时,还特意看看水里自己的倒影。她看起来多精神,多漂亮啊。她暗自得意地幻想男人对她的赞美。岸边站着那两个女人直瞪着女人的举动,带着戒备的眼神盯着她,差点以为她是来与她们争饭碗的人呢。女人似乎很享受她们的注视,认为是自己的打扮令她们嫉妒了。她突然想起忘记没往身上喷香水,有点怪自己太大意了。如果喷上男人喜欢的香水,他一定会对她好。
女人盘算着时间上的差别。回去喷香水再去找男人。还是先找男人回家再喷香水。这关系到自己的整个计划。最终她不回头了,她出门前,用香皂洗过水擦过身一子,她想香味应该可以弥留一阵子的。她咧开嘴巴,露出怪异的笑容。大步往男人的所在地走去。
可是,女人没有看到男人。连个影子都没有。他常常坐在那个位置,空荡荡。女人又跑到别的可能的地方寻找。仍然没有。
她遇到一些面熟的人都问他们,知道她男人去哪了吗?他们都摇头。她开始慌张,不知所措的样子像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的确,她失去了他。她用整个生命去爱的男人,那个男人悄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交代和征兆,留下怨恨、回忆、痛苦折磨她余下的岁月。
这是一场策划已久的私奔。男人与他的小情一人,真的私奔到了广州。
女人的第一个男人走了。第二个男人走进她的生命,那是蒙珠的父亲(准确来说是继父)。那时候,女人已经怀了蒙珠。男人在一条暗黑的冷巷里发现了蒙珠的母亲,她奄奄一息,蒙珠几乎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她母亲下一体一直在流血,眼前昏黑,倒下以后,就再也不去想自己的男人了。
蒙珠的父亲把她的母亲送上医院,并细心照料她,她醒来以后,医生告诉他们,蒙珠保住了,医生还责备他们为人父母太粗心大意,不该不对生命负责。蒙珠母亲被触痛了心里的巨大悲伤,哗一声大哭起来,脸部因为过分用力而扭曲成一一团一;男人看着皱起眉头,心想,这样子太丑了。
二
接下来,成了蒙珠的父亲的男人把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家。他自有打算,以后每晚不需要到外面找妓女解决生理问题。说到底自己快36岁人了,是时候有个女人成个家。蒙珠的母亲怀着她嫁给了她父亲。
直到蒙珠被生下来。女人还是一直郁郁寡欢,男人受不了她那-阴-暗的脸色*,他怪自己娶个巫婆回来。特别是房一事时,她总是抑着头,张着嘴,但从不出声,身体任何不作反应,他有时会错觉自己在跟一个充气娃娃或者是一具死一尸一做*爱,越做越没劲,最后还得了阳萎。
男人得了阳萎以后,每天晚上都到外面喝酒,喝个烂醉才回来,然后把蒙珠的母亲粗一暴地打一顿,蒙珠还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家里的异样气氛,从来不哭不闹,静静地听着拳起脚落的声音,女人有时候也会反抗,男人也被打得很惨。不过这是绝少发生的现象。
作为一个男人得了阳萎是可耻的。蒙珠的父亲如此想,越想越气愤……他偷偷地到医院看病,医生得出的结论是他没得阳萎,只是性*心理障碍,建议他和妻子共同努力配合创造和谐*氛围,有助早日治愈。男人有时愣愣地看着女人,他实在没有冲动要她。于是,他租了很多黄碟回来,一个人坐在客厅一看就几小时,然后就匆匆走出门去找妓女。为了减少开支,他尽量不在外面开一房,开始把妓女带回家,女人和蒙珠在房间里睡觉,他就在客厅里一边放黄碟一边做*爱。
这种生活,几乎成为蒙珠家的一种规律。女人不以为然,依然视若无睹的样子。父亲和一个酒吧认识的女人好上了,索性*把她带回来住,蒙珠一家四人,居然和平相处了一段日子,直至那女人要求蒙珠的父亲跟母亲离婚和她结婚,这种平静的日子才结束。
蒙珠母亲与父亲离婚后,被赶出那个家门,她只好带着蒙珠离开那个城市。回到老家。那时,蒙珠才五岁。
别人的小孩都上幼儿园了。蒙珠每天还呆在母亲身边,安静得像个哑巴。女人像患有痴呆的人,整天都沉醉于自己的思想世界中度日。与其说她在思想,不如说她在努力遗忘痛苦的创伤。可是,越是想遗忘却越是记得清楚。她心里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蒙珠的生父。
有一天,女人突发奇想,要带着蒙珠去寻找生父。她从未有过的积极干起活来,卖掉老房子和一些杂物,带着蒙珠生父的照片,踏上了寻找之路。男人曾说过,要到南方的广州打工。蒙珠母亲买了一张火车票拉着女儿上了火车。
火车在呼轰呼轰的响,蒙珠第一次开始注意到自己的想像力,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兽的肚皮里。事实上没有人告诉她地球是椭圆的,蒙珠只好将自己所见的世界定义为一个平面沙丘。人居住的建筑物是积木玩具。女人在火车座位上睡着,她太累也太兴奋了。蒙珠咬着手指甲,好奇地看着形形式式的人以及窗外的风景,刚刚粉刷过的车厢还有一股浓烈的油漆味,她喜欢这种陌生的味道,小小的鼻子一吸一呼,努力地想将气体往肚子装满;初夏的阳光透过绿色*框的窗口,懒洋洋地晒铺在蒙珠母亲的头上,她乌黑的头发顿时变成竭色*……
蒙珠从没仔细看过母亲的脸。母亲是个什幺样的概念,蒙珠也弄不清楚,她只知道母亲就是和她在一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分开过。以后吗?她根本不会想这个问题。蒙珠年纪太小。
蒙珠对火车的印象太好了。她喜欢坐火车。她觉得它会带她们去想去的地方。
“小丫头,你想吃东西吗?”邻座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对蒙珠说话。
蒙珠不吱声。看着他秃顶的头上那几根疏稀的发一丝。
“我有绿豆饼,要尝尝不?”他一边在包里掏东西,一边说。
蒙珠那双大大的很少眼白的眼睛,对他身上一目了然的衣物不感兴趣了,又转头望窗外。他把饼递给蒙珠,蒙珠没接。
他的手只好缩回去,自己吃起来。
蒙珠的母亲趴着睡死了,很久才翻换一下头部方向,本来是对着窗外的,翻过来就是对着蒙珠,蒙珠看到她的右边脸沉沉的压在双手臂上,五官都往左边挤上,口水从右边倒流回她微张的嘴里去……沉,睡得真沉——
风从窗口吹拂进来,比车速更快,这被喻为“疾风”的风,和一个带着小女孩的正在睡眠的女人到底有什幺关系?风代表着飞翔,睡眠代表着梦境。那幺,飞翔的梦境在车厢里生成吗。
轮转的车轮,仿佛转动着岁月的年轮。长长的车身,姿态优美。火车的轮子,顺向转动,继续滚一动着——带她们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三
蒙珠突然想上厕所。但是她不敢叫醒母亲。她盯着邻座的男人,他正在打瞌睡,嘴角还沾着绿豆饼的渣碎。那几条疏而长的头丝快要掉到他鼻子前,他呼气时,又把它们吹起来了。
蒙珠往通道望去,没有走动的人,只有一些伸展到走道的小腿像横七竖八的障碍物。她起来往后车厢走,明明知道火车与自己的相反方向行驶,火车是个巨兽,而她就在它腹中,一种奇妙的感觉产生,一股热血冲向脑门,令蒙珠满脸通红。有个男人在空卡节里一抽一烟,蒙珠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在烟雾是糊模不清,直至一阵风吹过……他发现了她,问:“干嘛呢?”蒙珠眨了两下眼睛,皱起眉头,双一腿稍为一弯,他见状,马上就知道她的情况,用夹一着烟的手指了指前面那个有门的卡节,蒙珠跑过去了,把门一关,脱掉裤子,蹲在厕所里,她低头看着直通地面的铁轨,看着排一出的尿液都洒在大地上……风从下方一抽一吹上来,凉爽她的小屁一股,她感觉舒服极了。这流动的车体和风,成了蒙珠的成长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以至于后来蒙珠每次坐火车,都想重温一下这种亲切的记忆。尽管,鲜一嫩的皮肤渐渐厚糙,风不再是当年的风,路不再是当年的路,车不是当年的车……
满脸斑点的女人,醒了,发现不见了蒙珠,焦躁地站起来张望,良久才见她在走道上慢悠悠走回。她上前一把把小女孩抓拉回座位,蒙珠被她抓痛了“啊…”一声叫出来,尾音拖得有些长,听到的人莫名奇妙。她仍没消气,又往她身上捏了两下。蒙珠又“啊…”、“啊…”自然反应的叫两声,然后呜呜地哭了……
邻座的那个头发疏稀的男人被惊醒。他看着蒙珠身旁的女人,略带责备的眼神令刚好与他蒙珠母亲相视,她觉得有点难为情,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果塞到女儿嘴里,蒙珠尝到水果味的糖果就不哭了。
女人看蒙珠的眼神是痛苦的,好像有什幺在她的心里燃一烧一样。她侧了侧身,将头靠在车身上,眼望窗外的一片有鸟群飞过的田野风景。
躺下来的地平线上的隆一起的山峰连绵不断。夕阳正掉入黑暗的怀里……小女孩的记忆一天天的减少,可她的经历却在一天天的不断增加。记忆是那轮又圆又红的夕阳,黑暗正在吞噬她们的所有——一个局外人舞文弄墨的精彩段落。
“夜深了。你还不睡觉干什幺?”猫头鹰对月亮说。
月亮眨了眨眼睛说:“我看见你睡了,我才睡。”
猫头鹰两只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就象两个小灯泡一样发光。
一轮明月挂高空。没有猫头鹰。那是蒙珠的想像。坐上火车,使她沉睡已久的大脑得到启发,她的想像力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象一枚饱满的果子,由青转红。
可是只有五岁的小女孩。怎可能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想像。
蒙珠永远不会像别人的小孩一样,总是在问父母亲“十万个为什幺?”她唯一令母亲喜欢的是她的安静;令母亲反感的是她像失聪一样不在意她的说话。
母亲、母亲,我爱你。只是她从来不说出来,她觉得一旦说出来的话,“母亲”可能就会不见了,她宁愿守着这个秘密。母亲是一群蝴蝶堆成的,色*彩斑斓的集合一体,一阵风就可以吹散;母亲是她的白日梦,她只有在光明的时刻特别真实。夜晚,她被按倒在书桌上和男人做*爱时,就象那一滩溶开的白蜡。可是蒙珠从来不告诉母亲,她看见了什幺,而他们也从来对于她的存在都表现得无动于衷。
四
凌晨5:49分,火车到达广州西站。
这位疲惫的母亲把睡得酣甜的蒙珠摇醒,她仍是半梦半醒状,对母亲不理不睬;女人拿起行李和拉兼拖的拽起蒙珠往车门走去。蒙珠掩埋了心爱的小猫的一尸一体时,暗暗发誓,终有一天,她要令它复一活。母亲如果有一天也将埋入泥土,蒙珠绝不会让她复一活的。她的确如此想过。蒙珠被她几乎是拖着走出人满为患的广场,手几乎断掉的痛。
恨她。恨她。蒙珠心里无数次咒怨母亲。就像火车的鸣笛声,嘟——嘟——,嘟声每响一次,就恨一次。
一位年轻的、衣冠不整的女人拉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在广场的公车站里茫然地徘徊、东张西望,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个陌生的城市,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不自量力。她脸上的不安和焦急暴露了她可怜的处境——无处可去。
那个只有几根疏稀头发的男人走近搭讪:“大姐,有需要帮忙的吗?”蒙珠母亲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认得他是火车上邻座的男人,她假装没听见,拉着女儿上了一辆公车,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男人也上了公车。坐在她们后面。
公车开动了。东方吐白,初夏的天空浅蓝,太阳已挂在紫荆树的枝头。刘海前的头发长了,把蒙珠的眼睛遮盖,她透过发隙,偷看母亲的侧面,母亲正在流泪,胸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难掩内心的激动和百感交集,泪水滴在她手上,阳光随着疾驰的公车照耀在她身上,蒙珠第一次感觉母亲是那幺柔一弱。
女人来到男人可能在的地方。她依然爱着他吗?女人只想让女儿看看这个忘恩负义的父亲,让男人看看被他抛弃的妻女。好让他遭受良心与道德的谴责。
儿女是女人分解出来的。他们体内必有母亲的基因。女人所有的基因:当爱只有眼泪时,恨就生成了。蒙珠蒙蒙懵懵之间,似乎懂得,母亲的眼泪是男人造的。或者说,是为男人而流的。眼泪串成的锁链,桎梏了女人的一生。
楼宇间的-阴-影与光明一直持续到公车到终站。蒙珠母亲下车了,她始终拉着女儿的手。坐在她们后座的男人,终于离开了她们的视线范围。
这位母亲才松了口气……。她带蒙珠找了一个小吃店,叫来一碗桂林米粉。蒙珠一天一一夜没吃东西了,这时见到食物才发现自己已饿得开始发晕。母亲胃口不佳,把碗往女儿面前推,蒙珠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蒙珠母亲的焦虑不是一天成从的,尤其是她日思夜念她的情一人时,更为明显和疯狂,甚至有点揪心。五年时间并没有使她遗忘,反而更加长久地增加她为摆脱这种玷辱的抛弃,而寻找男人的决心。
“为何不选择死去。假如如此痛苦的活着。”小吃店里电视播着电视剧,这句对白无疑是击中这位母亲的死穴,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一抽一搐;她咬咬牙,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她付了钱,拉起蒙珠就走。
这是1995年的初夏。阳光明媚,大红花盛开的季节。蒙珠母亲穿着一身枣红的衬衣,那是她最喜欢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穿,是蒙珠外婆送她的生日礼物。而蒙珠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格子衫,黄|色*的长裤。一点也不俗和不落伍的衣着,这一点蒙珠应该感谢她母亲。她是个对色*彩敏一感的女人,尽管她极少显现她这点能力。随着自一由和漂泊的生活,她越来越喜欢色*彩缤纷的广州和衣服。
五
如果女人想驯服男人,那幺只能说是女人天真和无知。男人表面被驯服,但骨子里去蠢一蠢一欲一动着自己的计谋。女人怎幺说还是棋差一着。
自从经历过两个男人,蒙珠的母亲内心渐渐有了危机感,女人停顿的思考力又回来了;她在生活上精打细算,尽显一个女人心思细密的本色*。在市郊租了一间小单间,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很快她就找了份杂工,把女儿锁在家里,打工去了。她心里很清楚,即使要找她男人,也必须有经济来源支持。这种大海捞针的找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她或许是个聪明的女人。即使生活再艰苦,她也能通过劳动去改变困境。女人本身就含有一股莫大的勇气和能耐,只要被激发出来,她们都以强悍的毅力去捍卫自己的切身利益。
男人是软弱的。他们喜欢选择逃避。在责任和身体自一由上,他们往往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男人认为被一个女人束缚随一心一所一欲是作为一个自一由象征的瓦解,是男权的欲|望压抑。性*行为是冲动的解释,不能作为自身生命决择的依据。
女人和男人的云雨之欢是通向各自生命的纽带,肉一体与精神的释放是要承升各自的意志,反之,则是捆一绑彼此的绳索。很多时候,当感情或婚姻出现危机,男人和女人就会相互咒怨着对方,妨碍了自己理想和自一由的生活。所谓理想和自一由是什幺?你想——深入去想——就是自私。
抛弃的另一种解释:你已成为他/她的累赘。人如果没有自知之明,恐怕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或者他人的伤害。聪明的女人必须在男人变心之前就要察觉,要通过不同的手段去挽救和避免不幸的发生。可惜,女人的心思往往只在自己身上,在伤害来临之前,她仍在幻想美好的明天。男人正在策谋和酝酿着一场意外演义。男人是有心计的,他利用女人的弱点,不经意地使事情巧妙地发生,恣造好像不是他的错,而是要让女人来承受后果。
一个人若是变了心,就像脱掉身上的一件旧衣服,换一件新的,简单不过如此。可惜,作为当局者迷的女人,就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她们痴心一片,等待和企盼男人回心转意,却在等待中消磨掉自己青春和心力……(如果有些女人仍在:等待,寻找;劳碌一生,到死的最后一刻,还念念不忘她的男人;这些女人是值得我们尊敬的,因为她们不是笨,只是傻。)
六
悲剧并不好写。但是我们心灵往往都需要悲剧来衬托自己存在的幸运。蒙珠虽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然而,她的内心从未受到污染。她是一个奇妙的孩子。她接受的只有她热爱的东西:如动物、花草、大自然的风和云,以及雨。
爱,是一种魔力,可以拯救一个人,但也可以毁掉一个人。迷失在爱里的人们,像时间的钟表上的时分秒针一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日以继夜。有一天,她突然对甜味失觉,犹如她对爱情失去判断力。蒙珠的母亲并不知道身处广州意味着什幺,三百多万里找一个人,就象在一堆沙土中发现一粒金沙一样困难。
沉默是潜伏一在人自身深处的一股可怕的力量。病对于穷人来说,是死亡之神的礼物,而他们永远享受不到上天的眷顾,活着,痛苦,然后死亡。穷人的身份得不到证实,也不得到记念。一场不及时宜的雨就会将坟地挖动过的泥地清洗干净,不留一丝埋藏一尸一骨的痕迹。人们照常那样走过。我们必须接受死亡,如同接受命运给你的角色*:得与失,早就不是个人的选择问题了。所有人都往两个极地走向:出生与死亡。
“把你的左-乳-割下。否则你会死。”医生的话令女人难堪,她想女人没有了-乳-房,还是女人吗?蒙珠母亲得了-乳-癌。她已四十岁了。那一年,她病入膏(),将要入尘土的她,心有不甘!她不愿意就此死去,她仍然没有找到男人,蒙珠的生父。她已经不再为自己设想了,曾经有过的爱与恨都随着生命越来越虚弱的气息而变得虚无、飘渺,爱也好,恨也罢,最终还是骨肉亲情,她死前一刻都盼望能亲自将女儿交托给他们唯一的唯系的纪念:蒙珠。
“记住,你父亲姓蒙,叫国强。”十三岁的蒙珠看着母亲气弱柔丝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蒙珠用一块白布将母亲整个身体盖起来。守了一一夜,她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流泪。她知道母亲终于从痛苦中解脱了。在冷冷清清的出租屋,她俩相依为命住了八年。她在八岁那年母亲才让她上学,但是蒙珠并不喜欢被关在教室里一坐就一天,她觉得坐得屁一股发麻。她比同班的同学大两岁,都是读一年级,不过蒙珠的身体还没长高多少,看起来与同学毫无区别。蒙珠唯一的朋友就是上学路上拾来的流浪猫,她叫它“扁豆”(刚拾到它时,身体饿得又瘦又扁)。
安静地坐着,老师在台上讲的课要记住。母亲只会教她这一句。所以,她也能将成绩保持在中等水平,不上也不下,维持到小学毕业。母亲病逝后,她就不能上初中了。一位女老师知道她家里的情况,特意来到出租屋帮她处理了母亲的后事。见蒙珠实在可怜,于是把她带回家,女老师并没有打算收养她,因为她自己的家庭情况也不好,独力供养两个孩子的生活上学,丈夫常年在外打工也没钱寄回来,她想有饭就大家一起吃吧,不饿着她就好了。然后,她向当地区委妇联申报了蒙珠的情况,希望一zheng府能资助她继续上学,或者可以去福利院住。
七
不久后,在当地zheng府的安排下,蒙珠入住了福利院和上了初中。她自己从来都没有快乐和痛苦的感觉。平静地过着,听着别人的安排生活着。她脑海里永远都是一片浮云,一阵清风和一条河的风景,从来没有人或者其它东西在她这个景象中出现。但是“扁豆”的死,她还是难过了一阵子。福利院里有一女孩,比蒙珠大三岁,她讨厌蒙珠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也讨厌她身边的玩伴猫。于是她夜里趁蒙珠睡了,偷偷地把“扁豆”弄死。
从此,蒙珠把“扁豆”带入她那幅风景之中。
“你会画画吗?”福利院来了一个女志愿者,是在读一个大学生。放暑假出来做义工,教孩子唱歌、跳舞,画画、读书。她问正在树下发呆的蒙珠,蒙珠点点头。
“那你画给我看看吧。”女志愿者将画纸和画笔递给蒙珠,蒙珠拿起来就画了她脑海里那幅画。一片浮云,一阵清风和一条河,还有“扁豆”和她。
“为什幺没有土地呢?看上去在飞耶。”女志愿看了蒙珠的画后对她说,她并不知道这是蒙珠的第一幅画,从画的线条来看,像是学过画的孩子。“我是在飞。”蒙珠说,女志愿者笑笑,“真好,只有会飞的人才能找到幸福。”女志愿者到福利院来做义工,她事前已了解过住在的都是被遗弃或成为孤儿的孩子。她想将自己的快乐带给他们。
然而,女志愿者并不知道,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快乐并不是最重要的。成长,快乐与痛苦不是自然生成的,是别人强加给我们的。因为是别人溉输给你,这样才是快乐,那样很痛苦,明明不需要知道这些,当我们什幺也不需要的时候,也就无所谓的快乐与痛苦。蒙珠知道这个道理。她与女志愿者保持距离。尽管她总是拉着她做游戏,跳舞,大喊大叫,唱歌。蒙珠仍然是无动于衷。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孩子可能有孤独症。”福利院的服务值班生对女志愿者说。
“我看也是。她真是太可怜了。”
蒙珠可怜吗?不,她一点也不觉得。真正可怜的人,是那些为了别人而活的人。像她母亲,一辈子只有眼泪与情一人。
初中毕业后,蒙珠离开了广州。随一位新的父亲到了天津。这位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她在火车上相遇的那位只有几根疏稀头发的男人。他是一名民警,离异后一直未婚。那天他第一次见到蒙珠与她母亲,就好像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样,因为内心的孤独吧,他一下子就涌上想帮助她们母女的念头。没想到多年以后,当他将一名流浪儿童送到福利院里,再遇到蒙珠,他一眼便认出了她。通过院方他了解到她的情况,并决定收养她为女儿,供她读高中、大学。
蒙珠终于有一位疼爱她的“亲人”。她将自己封闭和保守的心打开,去接受这位父亲。她以优异的成绩读完艺术大学后,成了一名出色*的插画师。她和父亲的家,有一幅油画,是她二十岁时送给父亲的礼物。她和父亲在一片草原上放风筝,有一朵浮云,一阵清风和一条河,当然,还有她的“扁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