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听虫(外二篇)
遵义师范学院/贺孝恩
最有味的是半夜三更醒来时听到的虫鸣。当你刚从梦中惊醒,还来不及睁开眼睛的时候,虫的呜叫就像细浪,从四面八方,由远及近,一波一波轻轻拍打你的耳膜。
虫们组成一个庞大的合唱团,指挥家是或明或暗的月光,伴奏师就是时缓时急的风了。合唱有高声部和低声部,时而尖厉高亢,时而低徊流转,时而高低错杂;也有领唱的,静寂了几秒钟,突然数只虫子发出几声高昂的声调,立即又是万虫俱鸣;还有装饰音,大约是躲在石缝或砖瓦深处的虫子。它们的叫声经过了石块和砖瓦的摩擦。
如果是雨夜,雨声和虫声混杂在一起,又是怎样一番美妙的景象呢?想来虫鸣如潮,那雨滴的声音又是这潮水中断断续续的古筝的清鸣了。
千万只虫子把乳白的月光和淡黄的星光以及夜的各种微光磨碎,点点滴滴从它们的嘴里淌了出来,汇成小溪,汇成江河,汇成大海,最后淹没了整个夜晚。
千万只虫子钻进了你的五脏六腑,啃咬你的万千思绪和情感。激昂、忧伤、悲凉,亲情、友情、爱情,家事、国事、天下事,这一丝丝、一缕缕的思绪和情感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被星月光芒淹没的夜晚。
等到天明,我们一定要早早起来,在树枝中、草尖上、石缝里,搜寻那些被虫嚼碎的悲与喜、爱与痛。
山路
山路,曲曲弯弯,从山民的家门口开始,一直伸向云端。
裸露的石头是山路的精,沉积的泥土是山路的魂。
石头上写满了放牛娃欢乐的笑,泥土里饱含山民们汗水风干后的盐晶。
太阳一上山,无忧无虑的喊叫就萦绕山村。太阳一落山,一条条闪烁的光带就照亮了山民的眼睛。
春天,小野花会为山路装饰两道七彩的边。夏天,野葡萄、野杨梅成熟了,一句甸古朴的山歌,一声声浓情的对唱,将它们发酵成醇香的美酒。
山路是一条晃悠悠的竹鞭。不仅帮着放牛娃将牲畜赶上山,还在外出山民的心中挥响,鞭策着他们要勤劳、要奋斗、要朴实、要善良。
山路是老母亲手中纳鞋底的麻线,一头连着山民的鞋底,一头连着山村的老屋、土地、牲畜。外出谋生的山民,每走一步,都会扯着母亲的心。
山路是山乡的条条血脉,和每一位山民的血管相通。山头上的月亮,那是他们共同的心脏。
城市之鸟
城市的楼越来越高,街道越来越多,雾霾越来越重,空气越来越污浊,噪声越来越大。
清风走了,白云走了,明亮的阳光走了,神秘的月亮散了。
而鸟们,却顽强地在城市里聚拢,它们在城市里一切可能的地方安营扎寨,绿化树、等待拆迁的建筑或烂尾楼、居民家的阳台上,都可以见到它们的窝。
它们在垃圾堆里寻找可以吃的东西。快速啄食行人掉下的食物,细心搜寻绿化树上还未被农药毒死的虫子。当然,它们还得时时小心淘气小孩的弹弓、躲避闲人的猎枪。
在城市生活重压下的鸟却并未改变它们对美的坚守。它们是城市里起得最早的一批居民,它们拚命用清脆婉转的鸣啼,准备洗净清晨的阳光,洗净饱含汽车尾气的空气,洗净市民阴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