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网,若邂逅了眼前一亮的字词句,复制黏贴的妙趣便有了。可列序号,并衬以下横线、粗字体,分门别类。便捷,美观,且无限量。偶尔,也会来个全文转载。却极少回首。这和买书类似——伸手可得了方安。往往是,心是安了,眼却瞥向另一边去。那书,终成一时兴致的祭奠了。
这与儿时乐此不彼的剪贴(本)不同,专注、快乐、且一往情深——在质厚的旧课本、杂志、账薄的内页上黏贴,长条的斜着贴,凸凹的对着贴,方正的剩出边线就是了。手指尖儿一划,哗啦啦地。闲暇时,于树影的婆娑里端坐了,捧着,如奉大事,有一种清肃的喜意。仿佛鱼儿游着汤汤溪水来了,鸟鸣花开了,山色桥影,亭榭楼台,田畴河汉,皆在字里行间粼动着。那一刻,风拂着,一如走进了人世的悠远。
那少小的读,是一个杂,逢字便瞧。就一张迎风的残页来说,捡来,亦如获至宝。然能剪辑上册的,多是报栏上豆腐块大小的小文小诗小句——如花草鸟虫,小却亲一昵,又带了点爽朗的江湖气。因家贫,其原件多是从班上索来的。对一揉一皱了的报面,便置于身下的褥子与席萹间,压得平展再施以的小剪儿、浆糊。在大功告成的一刻,似乎完成了一个真实不虚的游戏,很自在,因为我着实心爱。
年长,上学去了异地。半年后,翻出那一摞的本子,却傻了眼。大抵是秋后雨愁故,箱底也萌了绿惨惨的一毛一。经日晒,原濡一湿的贴样裂了、卷了、合不拢了!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变脸失色,将剪贴本飞了一院子,急得一脸儿亲情热意的母亲连言“老糊涂了”方休。现在忆起,觉得那赌气倒像是做戏给谁看似的,十分的耍赖和滑稽,也无情。
时光荏苒,转瞬数十载。然每每于网上黏贴时,儿时的剪贴本便在那“灯火阑珊处”了——那文革十年,虽少了汉赋唐诗宋词,少了红楼水浒三国,却由于它,我年少的时光不孤,壮志不朽。也正因它,我才像个端正听话的小孩邯郸学步着,从文,又顺之以命。
剪贴本,那剪掉的春一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