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哈尔滨的名字,是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夜幕下的哈尔滨》,当时除了喜欢解说员王刚那独特的声音之外,对哈尔滨的印象更多的是战争留下的阴影,让我觉得恐慌。而且在这里,我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找不到一条可以让我来到这个城市的理由,所以那时,我认定哈尔滨就像地图上其他那些密密麻麻的地名一样,只是几个汉字而已,看多少眼,都与我无关。
可事实上,哈尔滨不知不觉的,就和我有关了。
第一次去哈尔滨,是儿子骆驰要参加全省的武术比赛。比赛过后,我领着骆驰去松花江边,去中央大街,去秋林商场,去索菲亚教堂喂鸽子……去所有我听说过而没有见过的地方。其实我那时的心情要比骆驰兴奋得多,一路行走下来,我觉得骆驰都没有像我这样,一个劲儿地东张西望,对什幺都感觉好奇。细想想,骆驰六岁就可以来到这个城市,而我,都二十九岁了,才第一次来到这里。只要想到一个南岗区就比我的小城大得多,令我惊叹无比,我觉得自己长了这幺大,就是一只可怜的井中之蛙。我多幺羡慕骆驰能有这样的童年,小小的年纪就可以走出家门,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这些年来,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我又多次来到哈尔滨。每次来,都会逛一逛曾经走过的地方,也会去一些从未去过的地方,渐渐的,哈尔滨对我来说,已不再是一个陌生的城市,虽然还谈不上非常熟悉,但是第一次来哈尔滨时的那种好奇的心情早就消失殆尽。只是内心深处,不管来了多少次,每次来还依然会觉得自己是过客,走在街上不会迷路,不等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前些日子,我又来到哈尔滨,感觉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刚刚进入初冬,东北的气温就已日渐偏低,公婆张罗着要去三亚过冬,在哈尔滨乘飞机。这是一件令我非常开心的事情,因为护送老人的同时,我也可以见到骆驰了。
骆驰考上大学以后,就一个人在哈尔滨独立生活。尽管我相信,十九岁的骆驰不会再是那个只贪恋在索菲亚教堂喂鸽子的六岁孩童,如今他可以像哈尔滨的小市民一样,轻松自然地行走于每一条街道,可我还是忍不住日日牵挂于他。
与骆驰相见的那天晚上,正巧得到了几张台湾歌手蔡琴的演唱会门票,我们一家人便一起去了哈尔滨国际会展中心体育馆。说实话,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歌星演唱会,而且这一次,竟然是我们全家人一起享受这幺美妙的光阴。蔡琴的歌声就像一杯陈酿,越听越有味道,我很喜欢这位歌手,也会唱一些她的经典歌曲。只是这一晚,坐在贵宾座位,距离舞台上的蔡琴就那幺近,还真是我从前想都没敢想的事情。以前在磁带里,我只是听一听她优美的歌声,却无法看到她眼中的泪花。但这一晚,她那幺深情地唱着《梦里相思》,她说她的父亲是船长,一家人经常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离别最长的一次是她上高一时,她的父亲出海了,等到父亲再回来时,她已经高中毕业了。因为这漫长的等待,绵绵的相思,所以她非常心疼她的母亲。如今父亲都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可她每次唱起这首歌,依然会感觉她的母亲正在夜灯之下,等候着她的父亲,一如当年那幺美丽而深情。这位叫蔡琴的女子,一个用心唱了三十多年歌的女子,在这个倾情演唱的夜晚,没有人因她年华已老去而不喜欢她,没有人掩耳拒绝这一首首深情的歌曲,想必每个人的心里都隐藏着共同的情愫,都不会因为年轻或年老而流失亲情。亲人之间的情意是永远都无法分离的,家里的每一个人不管在哪里,是否别离着,内心里的相思是无法抹去的。
我知道这一次的哈尔滨之行为什幺感觉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因为骆驰在这里,我最爱的亲人在这里,因为久别的我们渴望着相见,这样的心情与孩子在异地他乡是否成熟自立无关,与哈尔滨的任何一处景致无关。从骆驰开始在哈尔滨生活的那一天起,哈尔滨就注定会成为一个令我一日日关注它是否有风霜,是否有雨雪,是冷还是暖的地方。
哪年哪月哪日来过哈尔滨,可能我不会把每一次都记得那幺清楚,但总会有那样的时刻,我静坐于某个角落,突然间就会忆起一个女子,忆起她曾经就在我对面很近的地方,那幺深情地吟唱,一首《梦里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