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拉萨（二）

拉萨数日，然而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那转经路，转经的人们，沿着那条熟悉再不过的石板路，永远是按照顺时针的方向执着地向前走着，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不知为什幺，一想到拉萨的转经路，首先便会想到长江、黄河之源。提到黄河，自然就会想到李白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复不回"的篇章。黄河由扎曲、约古宗列曲和卡日曲三条河流组成，"曲"在藏语中被称为"河"。而卡日曲经过科学家的考察论证确定为黄河的正源，于是便有了黄河全长5489千米之说。因为卡日曲发源于海拔4830多米的巴颜喀拉山北麓的各姿各雅山下，这个高度与黄河入海处渤海湾相比，那真是名副其实的"黄河之水天上来"了。

我国第一大河长江，它的正源沱沱河发源于唐古拉山的主峰各拉丹东冰峰的姜根迪如冰川，海拔6548米。长江全长6397千米，干流流经11个省级行政区，最后注入东海。

巅峰之地，便滋生出长江、黄河两大河系。细流淙淙，执着而奔放；湍流滚滚，犹如两把利剑，一路劈岩斩壑，奔赴入海。长江、黄河被称为中国的"母亲河"。长江、黄河流域孕育着伟大的中华民族，古老的文明从这里走来。

一路奔西藏而来。车窗外，带着泥沙的黄河细流诉说着这块土地的神奇，奔流不息的沱沱河铭记着这块神圣土地对它的嘱托。拉萨河是安祥的，永恒是它的使命。

西域高原，空寂而苍凉，而人类的文明却就因为有了那母亲河。所以，西藏之行，拉萨之行，已经成了亿万人心中的至高膜拜之旅。每一个到拉萨的人，溯源，也是寻缘。

经过数百年的潜移默化，在藏人的心目中，拉萨是他们的圣都，至高无上的佛缘之地。不管路途多幺遥远，只要此生能够到达拉萨，对着布达拉宫膜拜，对着大昭寺膜拜，走过那转经路，此生便无憾了。我们内地人到拉萨去，会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或汽车，或火车，或飞机。但是，藏民绝对不能这样来表达他们对于佛祖的虔诚。他们会不顾路途的遥远，虔诚叩拜而来。一步一拜，三步一等身长叩拜，五体投地，手捻佛珠，口诵经文。有的信徒为了能够到圣都朝拜，从春叩到了夏，从秋叩到了冬。历尽千难万险，为的就是表明心中的那份虔诚，这就是他们矢志不渝的信仰。

当我伫立大昭寺广场，看到那些虔诚的信徒，长拜于地时，他们的脸上满是尘土，他们的衣服也沾满了一路的风尘。有的光着脚板，有的袜子磨出了洞。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不会左右张望，也不会顾忌其他，他们专注地膜拜着——跪，爬，抚一摸，祈祷，一刻不停。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庄重的，也是安祥的。

我已经泪流满面了。

虽然警示牌上写着"不要围观膜拜的信徒"，但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那里，我的心被感动着，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栗中。没有刻意地装饰，更没有虚假的形式，这里的神，这里的人，是同在的。

大昭寺的金顶，阳光下的熠熠生辉，似乎普照了这些善良的子民，以她博大的胸怀拥揽着众生。似乎，生命和灵魂的归宿，就在这人神共天的自然中，哀与痛，变成了古老的安宁。此时，外面的世界是多幺陌生，安宁才应该是生命的永恒。

拉萨，有四条转经路，分别是林廓、八廓、孜廓、朗廓。林廓，围绕整个拉萨城转一圈，一般要二至三个小时；八廓是围绕着大昭寺转一圈；孜廓是围绕布达拉宫转一圈；朗廓则是在大昭寺里面，这也是最小的圈。

几条转经路，当属八廓和孜廓。围绕布达拉宫的孜廓转经路，是真正的转经路。围绕着布达拉宫的红一墙外，红绿的帷帐下，是排列整齐的转经筒，按顺时针转经，一路转下来，我们足足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且手臂都有些酸痛。

藏传佛教认为，持颂六字真言越多，越表对佛的虔诚，可得脱轮回之苦。因此人们除口诵外，还制作"嘛呢"经筒，把"六字大明咒"经卷装于经筒内，用手摇转，藏族人民把经文放在转经筒里，每转动一次就相当于念颂经文一次，表示反复念诵着成百倍千倍的"六字大明咒"。

藏民们大部分手里摇着玛尼轮，再虔诚地转动着转经轮，嘴里不停地念诵着。他们把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期盼，乃至对自己来生的憧憬，都寄托在这个给人以无限遐想的旋转玛尼轮上。因此，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走着，一遍又一遍地转着，一遍又一遍地诵念着。

如果说走在孜廓街上是一种神圣，那幺置身在八廓街的转经人流中，你就会被一种圣洁所感动，一种空灵所感动，一种虔诚所感动。

八廓街，已经成为一条很繁华的街道，它又是拉萨最着名的街道。据史料记载，先有大昭寺，后有拉萨城。因此，围绕大昭寺的转经路八廓，便成为拉萨一条主要的也是比较重要的转经路了。

八廓街两边，商铺云集。天珠、佛珠、各种敬佛的器皿应有尽有。古老的街道，特色的房屋，五彩的经幡，加上那顺时针涌动的转经人群，这便是八廓街的真实写照。

商铺是用来招揽外地的游客的，这些从内地来的游客，会被那些佛珠吸引，会被那些具有藏族特色的物品吸引，他们会饶有兴致地观赏，然后会很诚挚地与这些商贩讲价钱。

拉萨数日，我沿八廓街也走了数圈。令我感慨的是，藏民们手摇转经筒，只是执着地向前行走，心无旁骛。如果停下来，也是买一些敬佛用的器一具，如转经筒佛珠之类的。况且他们从不讲价，也不论这些东西的质量好坏，只是平静地交钱拿物品，然后又从容不迫地继续走路。更让我敬仰的是，街道的拐弯处，中间总有摊位，而这些藏民，绝不会抄近路走，而是依然从最远的路径绕过去。饰物也好，路途也好，在他们的心中，佛是至高无上的，心也应该是虔诚的，来不得半点的虚假。

街旁的奶茶摊，生意很红火，但是绝对没有内地人饭店或酒店的喧哗。一切都是那幺安静，就像走进了一个住家户。里面的安静立刻渲染了你，也赶紧默默地坐下。老板是一个中年的男人，微笑着，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询问我们喝什幺样的奶茶。奶茶是论磅的，五元一磅。我们每人先要了一磅甜茶，热一热的奶茶是装在特制的壶里的。甜甜的奶茶带着浓香，喝到嘴里回味无穷。来这里喝茶的大部分是藏民，他们大部分是一起来的，大概不是拉萨城里的。他们聚在一起，开心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是舒心的，但是绝不会哈哈大笑。喝茶的桌子和椅子都是长条形的，矮矮的，桌子的高度相当于咱们内地的椅子高度，长凳也就离地一尺来高。不过，大家坐在这里喝茶，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很融洽，有一家人相聚的味道。坐在前排的几位藏族大妈，喝干了他们的酥油茶，站起来，向我们友好地笑笑，她们又开始转经路的行走。我们又要了壶酥油茶，原来酥油茶一壶必须是两磅。这酥油茶，青稞酒，是西藏的特产，来到奶茶馆，总得先要尝尝酥油茶吧？老板怕我们喝不惯，还给我们多加了些糖。他高兴地问我们："好喝不好喝？"我们友好地点点头。他高兴得什幺似的，但是他听不懂我们说什幺话，他也不太会讲普通话。因此，我们便说起悄悄话，说实在的，我们真的是喝不惯这酥油茶，咸一咸的，最后我们只好就着水果把茶喝完。据说，在这里是不能剩茶的，是对老板的不尊重。

沿街顺时针地走着，看似走向一个认定的目标，但是却是不断地重复着刚才的路，只有你一下子真正跨出来，就走出了转经路。

人的轮回，似乎也是在走着一条这样的圈。但是，谁又知道轮回到什幺呢？

人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这似乎就是转经的真正境界。万事万物来自于大自然，也正如那母亲河长江黄河一样，发源于雪域高原，注入到大海一样。

人、神皆为大自然所创造。

万物之源，便是自然。

人之寻缘，也是自然。

顺其自然！

回归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