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老连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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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老连队
2017-04-25 16:50:11 /故事大全

寻找老连队

李乐学

一党一的十一界三中全会不久,我通过考试被录用为一团一政治处新闻干事,离开了曾经工作了8年的老连队。后来又调到师里任新闻干事兼《兵一团一日报》常驻记者。虽然离开了老连队,流水似的岁月.却在我这个小字辈的心头,孕育积累着悠悠不息的思念之情!每每下基层采访,我总是要顺便去寻找老连队的踪影,去看看曾经一起在施工一线朝夕相处的工友!岁月悠悠,日复一日的距离感,才知道你在我心头的分量。故土式的情素,就像草原上的溪流,在我的心头涓一涓流淌。

兵一团一筑路人的施工工地,有时候几年变换一次,有时候一年变换好几次,或在绿草连天的茫茫草原,或在雪白松青的天山峡谷,或在赤日炎炎的戈壁大漠,或在充满神秘色*彩的边境地带。由于建设规模和施工环境不同,建设者的生活条件也会大不相同,特别是他们的宿营地,有时候住的是一片帐篷,有时候住的是地窝子和干打垒,有时候住农舍,有时候住兵营。

生活条件虽然千差万别,但是,多少年来,千差万别的工地上却尽是一张张熟悉亲切的老面孔,每一张老面孔,都有一段传奇式的经历和人生的故事。如果把这些传奇和故事编辑成册,无疑是一部兵一团一建设者开发建设新疆的百科全书。也有一年半载没有顾得上寻找老连队的时候,再来的时候,必定会看到几张新鲜的面孔,他或是某个老职工刚参加工作的儿子,或是分配来的大学毕业生,或是从部队转业的老兵……一张张年轻的生命,承前启后组成了兵一团一建设者的新生代方阵。

1986年盛夏,我在正在建设中的北疆铁路采访,顺便来到老连队施工的沙湾县金沟河工地。当年的老连队,已经发展成为一个铁路施工工区;老连队的计划员薛启云这时当上了工区主任,上海支边青年技术员傅一鸣成了工程师。许多年近半百的老工人,依然像小伙子似的没黑没明在工地苦干。

那一年夏天,天山多雨。一场接一场的洪水,淹没了正在施工的金沟河大桥工地,已经开挖的十几个大桥基坑被滔一滔一不一绝的洪水淹没。大雨过后,由于铁路路基下游的乌伊公路阻挡了洪水的排一泄,工地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为了赶工期,给铺轨创造条件,薛启云、傅一鸣等领导决定,采取“围堰施工法”,战胜洪水。他们带领500名职工,指挥着3台推土机,从金沟河西岸开始,在一个又一个基坑周围筑起“围堰”。然后,调来6台一抽一水机把“围堰”里基坑中3米多深的积水一抽一干,大桥工地全面复工。在“围堰筑路”的日子里,老连队无论干部或是工人,一个个都像泥人似的,浑身上下尽是泥水。

特别是那个绰号叫老小鬼的老职工,简直成了一个泥猴!

老小鬼1959年从湖北支边来到新疆兵一团一,因为生就一米四的个儿,大家都叫他老小鬼。老小鬼从小父母双亡,旧社会里饥一口饱一口的好不容易长大成*人,艰难的日子把他折磨成了矮个子和粗面孔,支边那年,满打满算他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支边兵一团一以后,老小鬼成了一名建筑工人,怀着朴素的感谢共|产|一党一的感情,他样样工作都干到别人前面,工程大队修公路搞打一炮眼比赛,他舞动十八磅大钢锤,虎虎生风连砸一百八十锤没歇气,夺了个第一名。现在的老小鬼明显被以前苍老了,但是他干起活儿,依然不比小伙子差!

1990年夏天,我和乌鲁木齐的几位记者,去建设中的北疆铁路终点站阿拉山口采访,听说老连队也在阿拉山口一带施工,便调转车头来到乌兰达佩斯寻找老连队。老连队住的一片地窝子,位于一个座西向东的扇形山窝子里,大戈壁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紫外线照射,使这片沙砾地带的温度达到摄氏45度左右。

因为我们要在这一带采访两天,那天早晨,老连队的王上士特意安排采购员到博乐城给食堂买菜,顺便买一些鱼和肉,晚饭时为我们接风。半下午,采购员开着汽车从博乐城回到工地,却因为一路上气温太高,鱼肉都已腐臭了。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记者和老连队的职工同吃同住同劳动,吃的是土豆片和老咸菜,住在四面墙壁沙沙掉土温度在38度以上的地窝子里;半夜刮起风,地窝子上边的篷布被大风掀起,我们和老连队的职工一起拽住篷布加固拉绳。

听老连队的老工人说,入夏以后,由于阿拉山口的气温太热,别说从博乐买的肉食拉到工地腐烂了,买的新鲜蔬菜也蔫了干了,他们已经吃了两个月的土豆、粉条和咸菜了。

六月里吃土豆片和咸菜,六月里住摄氏38度的地窝子里……使人终身难忘啊!

同路的兵一团一电视台少数民族记者肖凯特感叹的说:“我们住在环境优美的乌鲁木齐,夏天房子里的温度从来没有超过摄氏24度,还喊叫说热得受不了啦!来了一趟阿拉山口,真是受教育啊!”

1997年夏天,我去北疆采访途中,顺便去了天山腹地巴音沟。我徘徊在天山公路巴音沟大桥桥头,滔滔东流的巴音沟河水,呼唤一起我30年前的一段回忆。

196一9年7月1日,老连队第一排70名工人,下班后吃了午饭,跟往常一样钻进被窝睡午觉,只有那个绰号叫老兵的警卫在驻地周围转悠。老兵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中身体受伤,老连队照顾他当警卫。老兵这天一上午都觉得心神不安,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要出啥事,所以格外小心的四处巡逻。

一一团一团一黑云突然压在了巴音沟上空,遮掩了天上的太阳也遮掩了天山的雪峰,天低得似乎伸手都可以抓住。突然一声炸雷,乌黑的天幕被撕一开一条口子,鸡蛋大的冰雹从天空的裂缝陡然倾泄下来。

老兵说声不好,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宿舍门口抓起一个脸盆,一边敲一边喊,“大家快起来呀!要发大水了!”

夏季里的天山腹地,响雷下冰雹是常事,老兵的警告并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老兵急了,黑下脸吼着骂着把人们硬从被窝里往外拽。被拽出被窝的人跑到地窝子门口一瞧,驻地里大大小小的冰雹已经堆积得高出地面半尺多。

紧接着,乌云散尽,显出了太阳,驻地北边东西两条大干沟里的洪水,就像千万头张牙舞爪的老虎冲了下来,一个个帐篷大的石头被洪水泥石流冲得像个大泥球似的打着滚向连队驻地砸来。

人们这才知道祸从天降,许多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了,光着身一子拼命朝两道大干沟之间绝壁之下的高地上跑,跑到高地上的人们扭头往回一瞧,只见4米高的浊浪从干沟口压了下来,石头垒筑的一排大宿舍,在浪头上一飘就散了架子。从开始下冰雹到干沟发大水不过半小时,老连队驻地葫芦峪一下子就成了一片汪洋,40多个职工被卷进了巴音沟河,有的人抓住木头脱了险,有的人被救援的人们扔下的绳子拽了出来……

有7名职工永远离开了我们,他们的名字是:熊本淑、秦启仁、余永林、李先魁、陈文凯、汪道绪……,秦启仁的妻子熊本淑已有6个月的身孕。

噩耗传来,在另外几处工地施工的职工家属纷纷奔下山来,大家悲痛不已,哭声憾天动地。

掩埋了死难战友的遗体之后,1948年参加解放军的老连长王俊庭,重新调整了施工方案。由各个排长分头把关。三个男工排在桥函工地日夜施工,三个女工排全力修筑路基,经过一年努力,老连队施工的这段天山公路终于通车。

每每从乌鲁木齐乘火车去南疆,列车从大河沿(吐鲁番)掉头以后,穿过百里戈壁风区,进入天山腹地。这时,我便会身不由己想起当年跟随老连队建设南疆铁路的情形。

1974年初,南疆铁路吐鲁番到库尔勒段全面开工兴建。文革中被解散的老连队恢复了建制,风尘仆仆奔向筑路工地,配合铁道兵进行了一场历时6年的艰苦施工。

吐——库段铁路所经之地气候变化异常,地形地质极为复杂,铁路要经过赤日炎炎的“火洲”吐鲁番,要穿过飞沙走石的大风口,要翻过终年积雪的天山冰川和冰达板,要度过沼泽连片险相频生的焉耆盆地。铁路在天山腹地线段,依山傍水,桥隧相连,蜿蜒迂回,盘山展线,11次跨过深谷阿拉沟,25次飞架乌拉斯台河,施工难度很大。

更为困难的是,由于“文革”的破坏,国民经济面临崩溃边缘,全国和新疆的物资供一应相当紧缺。老连队从石河子迁徒到阿拉沟筑路工地时,因路途遥远运输困难,8家职工才能分配一辆解放汽车举家搬迁。除了铺的盖的和穿的衣服,他们的家用什物几乎全部丢弃。千里迢迢赶赴铁路工地,戈壁当床,蓝天为帐。酷热季节,在摄氏40多度的高温和风沙中,职工们在露天的戈壁宿营施工,孩子们在露天的教室里上学。酷热高温,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当时,老连队住在阿拉沟沟口,100多户人家每家住一口地窝子。一排一排的地窝子沿山坡而挖,上面覆盖芦苇茅草以遮风挡雨,就像山顶洞人的原始居所。1975年6月的一天,一场大风引起火灾,老连队一排地窝子被烧为灰烬,4名职工光荣牺牲……

1997年盛夏,我在建设中的南疆铁路库尔勒--喀什段采访。在轮台县维吾尔族群众居民区铁热勒克乡,遇见30年前老连队的一个同志。他叫葛宏佛,“文革”中在老连队当炊事员,现在是一个筑路施工公司的副经理。葛宏佛经常教育干部工人们说:“我们兵一团一人在建设南疆铁路的同时,一定不忘为少数民族群众多做好事啊!”施工中,他们宁可绕道运土也要注意保护农田,有的施工队主动一抽一出机械为当地老乡修道路,有的施工队积极帮助当地维吾尔族群众挖水渠,筑路部队与当地少数民族群众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通过葛宏佛,我轻而易举找到了30年前,老连队在喀什河水利工地施工时的工程师贾毅。他1953年从解放军长沙工程兵学院毕业调干来新疆支援边疆建设,一直从事建筑施工工作。“文革”中贾毅九死一生,1974年老连队恢复建制参加南疆铁路建设时,贾毅恢复了工作,担任老连队的副连长。“文革”结束后,贾毅调到建筑工程技校担任校长。

1997年的高级工程师贾毅,已是65岁高龄的人了。40多年来,经贾老主持修建的公路桥和铁路桥已有96座,而且都是大中型桥梁。当得知南疆铁路西延线工程开工的消息时,贾老兴奋地说:“我要在有生之年建成100座桥梁.为南铁路建设再出一把力量!”为了圆他100座造桥梦,本己退休在家的贾老又上了南疆铁路施工工地。他不顾自己年迈体弱,白天,亲临施工现场指导把关,晚上帮助领导筹划施工方案,审图纸,核预算,制定质量措施。他要把全部心血献给心爱的造桥事业啊!

如今,老连队的工友们大都退休,住在乌鲁木齐北郊一个叫苇湖庄的地方,他们每人每月拿500元到600元的养老金,颐养着天年。

一辈子与大漠、戈壁和天山为伍,现今住在首府城市的边缘,享受着现代文明的生活,老连队的同志们已经相当的心满意足。天气好的时候,满头白发的老哥哥老姐姐们便会走出家门,活动活动筋骨,练健身操,跳扇子舞。然后,就聚在一起说古道今,总要说起老连队的老事情,说伊犁河,说玛纳斯河,说塔里木河;说巴音沟,说大干沟,说阿拉沟;说北疆铁路,说南疆铁路,说兰新铁路;说天山公路,说沙漠公路……

虽然说他们在开发建设新疆的几十年中吃了很多苦,却听不到那一个人唠唠叨叨的诉苦。每每回忆往事,自豪便从心窝子里升起来,“兵一团一人嘛!兵一团一人不吃苦谁吃苦?”

说得最多的还是如今的衣食居行:住楼房,看电视,听电话,用自来水,有的人腰里还别了一个小灵通,这被1958年宣传的“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共产主义,不知要强多少倍啊!

作者邮编:830054

作者地址:乌鲁木齐市河滩北路57号

作者单位:新疆兵一团一建工师史志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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