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
一一夜大雪纷飞,创造了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
清晨,带着一份愉快的心情出门踏雪,寻找那份久违了的清爽与清新。
塞外的雪极少温柔,如扬沙般在空中飞扬。密密的,白白的,硬一硬的,少了许多飘逸,多了一点硬朗。无风的时候,刷刷往下落,如同银河滩上那银色*的沙粒洒落人间;有风的时候,它们扭作一一团一,在空中呼啸着,翻滚着。落在身上沙沙作响,打在脸上隐隐作痛。
透过飞雪编制成的帘帷,远远望见临河公园在茫茫的天地间静默。杨树柳树将硬一硬的枝条指向苍茫的天际,冷冷地注视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或粗或瘦,或婀娜,或笔直的身躯将一片迷茫洁白的雪世界修剪成立体的画面。松柏则温情多了,张开手臂来迎接这些从天而降的小精灵。顷刻间,头上,身上就积满了厚厚的雪,像一个个圣诞老人在路边恭候踏雪的人们。
长长的甬道像一幅洁净的宣纸铺在树木中间,踩上去,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身后就印出一串串清晰的脚印。那不是水墨写意,那是工笔淡彩,画的名子叫“踏雪”。
沿着高高的台阶拾级而上,站在宽阔的观景台上。天苍苍,雪茫茫,天地之间就只有我一人,如同画家不小心滴在巨幅宣纸上的一滴极小的墨滴,在苍茫的天地间晕染,融化。
脚下的英金河早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那些散乱的石块,枯萎的杂草,污浊的流水统统躲藏在皑皑白雪下面,静静的被遮掩,被装饰。这也是白雪的一部分,可以净化,比如空气;可以掩盖,比如杂草,瓦砾;但却无法改变,比如丑陋。
凭栏远眺,城郭、村落、山川都笼罩在一派迷茫之中。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沙粒似的白雪纷纷洒落,飒飒有声,给人以苍凉,孤寂之感。只有远处那巍巍红山,在飞雪中仍露出殷红的铁骨,展现出红妆素裹的迷人风采。环顾四周,肃立的树木、沉默的房屋、凝固的河道、静悄悄的公园,忽然就有一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感慨。
一个人站在这空旷的广场,沐浴着纷飞的大雪,涤荡着心中那无名的烦躁,自一由地呼吸着沁透心脾的清凉与清新,不免有些心驰神游了。
同是塞外,在这个朔风横吹,空气尖冷的季节,虽是大雪纷飞,却很难见到岑参笔下的“忽如一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象;虽是临水,除非是在初春突降大雪,否则很难见到雾凇沆砀的奇异景观。天茫茫,雪茫茫,万籁俱寂。天地间唯有杂树几点,长堤一痕,我人一粒而已。这情形却是像极了张岱《湖心亭看雪》中“湖中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然而,却与柳宗元的“寒江独钓”有很大的不同。我钓不上那一江的寒冷,也钓不上那千古的孤寂。我只是在观赏,只是在呼吸。“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撤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鲁迅笔下的雪,迄今为止是我见到的最为贴切,最为生动的了。
徐徐收回逸飞的思绪,沿着临河大堤踏雪而行。到了松洲桥,行人车辆渐渐多起来,这是松山区到西城菜市场的要道。见到一位上菜归来的师傅,便上前搭话。
“老哥,早哇。”也许奇怪于这幺大清早冒雪闲逛,他停下车。
“你这是?”看着他满载的一车蔬菜,我应道:“这幺好的天气,出来走走。”那人上下打量着我。
“好天气?哼,没觉得好,只觉得天更冷了,路更滑了,菜价更高了。”说完,掉头就走了。没觉得人家的话有什幺不对,只是踏雪的兴致不那幺高了。是啊,大雪纷飞,本地的蔬菜大棚被压塌了不少,菜农们少则损失几千元,多则上万元。下雪路滑,交通封闭,外地的蔬菜运不进来,菜价是漫天飞涨啊。
同样是一场大雪,在有些人的眼里是风景,在有些人的眼里的商机,而在有些人的眼里却是灾难。境遇不同,内心的感受就有所不同啊。
临瑝大街早已有许多身穿桔黄马甲的清洁工人在除雪,他们裹得严严实实的,挥着铁锹,扫帚在奋力清扫着便道的积雪。他们的身后一条黑色*的人行道与雪白的马路形成强烈的反差,像是铺写在素笺上的惊叹号,居民们清早出门就会有一条踏实的路可走。
一辆黑色*小轿车突然冲过来,正在扫雪的工人吃了一惊,摔倒在路边。轿车带着刺耳的声音停下,摇下车窗,从里面探出一个板寸,吼叫道:“找死呀,没看见车吗?”
黑色*的轿车卷着雪浪消失了,清洁工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继续清扫马路。
再也没有踏雪的雅兴。这圣洁的雪呀,怎幺不能将一切污垢遮掩起来呢?
2010-1-25